两种安佳商标图案-两只鹰头键盘商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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鹰头标志键盘是什么名字

“E元素X-7300机械鹰”104键,我上的图是彩虹版,你的这个是白色背光版,没找到太好的白色背光版的图;与之类似的型号是“E元素战隼Z-77”,那种型号主要是87键,也有少量104键的,两者外形基本一样,只有一点明显区别,X-7300是背光LOGO是白鹰头灰方框,Z-77是白鹰头黑框。

在非洲工作是怎样一种怎样的体验?

半张碟先生看来是没在知乎或者没看到这个问题。。。转一下 半张碟先生十五年前写的非洲记忆碎片。作者半张碟,学的文学,有几年在非洲工作。写的故事是我读过的关于非洲的记述中最好看的。非洲半张碟地图刚到苏丹时我最想做的事之一,就是买到喀土穆地图,这一方面是因为初入贵境,两眼一摸黑,到那儿都不认识,另一方面是因为我是个资深的地图搜集者,快20年的时间把家中书柜塞满了全国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地图,到一个新地方先买地图已经是一种习惯了。 可我在喀土穆却失了手,心里这叫一个纳闷,为什么在苏丹买不到地图哪?按照我在国内的经验,在机场、车站、书店甚至邮局之类的地方都能买到地图,可是在喀土穆,哪儿都找不到。找不到还不算,那些被你问到的人,还很奇怪地看着你,好象你在问一个很不该问的事情。我甚至都怀疑我是不是发不准MAP这个词了?还是苏丹人用别的词来称呼它? 那段时间我不断地在喀土穆的各个中国公司跑,接上各种业务关系,每到一家公司我都向人打听,你们有苏丹地图吗?可大家都没有,最好的也是在墙上挂一张国外出版的西亚北非地区地图。连使馆的人都说好象没有,就在我快要死了心的时候,有一天在某公司发现了一张喀土穆地图,英文的,已经发黄的纸,镶嵌在镜框里,据说这是该公司的宝贝,已经传了十几年了,我自然息了买下来的心,连想复印一下也不可能,人家以已经镶嵌为由,拒绝复印。 但我没有灰心,至少这说明苏丹的确有地图,只是我没有找到就是了,那个地图上标明是1981年出版的,现在可能再版很多次了。 可是我还是怎么也找不到。越是得不到就越是向往。有段时间我都快魔怔了,我找来张大纸,把每天去过的地方按照大致方位画上去,还标上最简单的标记,什么商店拐弯啊,小桥向左啊之类的。有一天对着墙上自己的地图发呆,突然顿悟:我这是干什么呀? 于是就死了心了,再也不提地图的事,安心地工作生活过日子。很久以后,我把生意做到了外地,在迈达尼的一个花园餐厅里,我请人家水利部的人吃着饭,觥踌交错间我说起地图,本来是当笑话说的,可人家说地图能买到呀,就在喀土穆我每天都要经过的一个大街上,还郑重其事地在餐巾纸上画了张线路图。 那天从迈达尼回来的路上我心慌意乱,好象听到了一个多年没有音信的初恋情人的消息,而且知道了她一直在等着我。我很顺利地找到了尼罗河边一个老房子里的测绘局门市部,一进去就看见墙上挂着的苏丹地图、喀土穆地图等,我马上指着喀土穆地图要买,人家却很冷静地伸手跟我要护照,要申请函和测绘局的批准函,敢情在苏丹,地图不是随便谁都能买的东西。我不过一个商人,那儿来的红头文件哪? 有困难找政府,我求助我们的使馆,他们也早想买地图了,马上准备了证件去买,连我的也一起买了。那些地图还是1981年出版的,已经20年了,居然没有再版过,而这20年喀土穆的城市已经有了很大发展,有些现在很繁华的马路,地图上还是一片空白。我一口气要了十张,奇货可居,在苏丹,这可是比别的东西都好的礼物。 九鲜饺子 有个星期天,经商处的李秘心情不错,决定包顿饺子,以往经商处吃饺子都是分工合作,有人负责和面,有人负责调馅,还邀请几个公司的人作特别嘉宾负责擀皮,可是这个周末,经商处的人都有事出去,整个经商处就他一个人了。李秘在脑子里温习了一下包饺子的各个步骤,觉得自己有把握全搞定,就决定自己动手包回饺子。 面是很快就和好了,这是以往包饺子时他的承包范围,是强项。准备馅的时候,李秘准备给自己搞一点顶级的,以前准备的馅,来来去去就是韭菜鸡蛋,牛肉西葫芦,还老为口轻口重的问题争论不休,今天就自己一个人吃,正好搞点有实验性的,如果成功了,下次再推广。 李秘把自己冰箱里的东西都折腾了出来。剁点牛肉,剁点羊肉,剁点鸡肉,剁点鱼肉,炒几个鸡蛋,还有点虾仁,半袋子榨菜,如果再加上点韭菜,就是八鲜饺子。 可是韭菜得出去弄。苏丹不产韭菜,中国人想吃韭菜,都是从国内带来菜籽自己种的,新华社的院子里有全苏丹最好的一块韭菜地,相熟的中国人常常去那里割,可是,今天一向负责去割韭菜的人不在,要不要这八鲜饺子哪?李秘犹豫了片刻,提着刀去了新华社,和新华社的老杨也认识,他应该不会不让吧。   新华社的小楼就建在大使馆内,几步路就到了。进门就是绿油油的韭菜地,李秘看看新华社的车不在,知道老杨出去采访了。新华社的苏丹分社,就只有老杨一个人。于是他蹲到田边开始割韭菜,因为没能先和老杨说一声,心里总有点慌张,其实他也知道没关系,老杨为人挺好的,再说这么一大片韭菜,他一个人也吃不完,待会包好了给他送一盘饺子来就是了。 这么一想,李秘就决定多割点,那韭菜早上刚浇过,地里湿漉漉的,他不愿踩两脚泥,就贴着田边割了一小盆。 回到经商处的时候,会计小向回来了,李秘招呼他一起包饺子,两个人一起动手,就快得多了,李秘让他给老杨打个电话说一下,就说老李去割了点韭菜,老杨在电话里满口答应,李秘于是彻底心安起来,他很为自己的八鲜饺子馅自豪,美中不足的是韭菜太老了,没多少韭菜味,不过这是在苏丹嘛,很多中国菜都有点退化,何况也太老了点,切的时候都有点费劲。 饺子出了锅,两个单身汉立刻大吃起来,李秘还拿出了以前喝剩下的半瓶白酒,在苏丹,酒和饺子同样难得,饺子就酒,越喝越有,可谓是五星级标准了。 快吃完的时候,参赞带着其他人回来了,李秘赶紧招呼参赞来尝尝他的八鲜饺子,参赞很是诧异,即惊讶他有这个耐心,又诧异他居然真做了八种馅,于是欣然举起筷子,别的人马上回去拿自己的碗筷,看架势就不仅仅是尝尝而已了,许秘边走还边吆喝:“老李你别喝那么快,我来陪你喝两杯-----” 参赞第一个饺子没尝出味道,李秘在一边掰着手指头提醒着:“吃出牛肉、羊肉、鸡肉、鱼肉、虾肉的味道没?一共是八鲜。” 参赞又夹起第二个饺子,咬了一口,在嘴里咂摸了几下,然后把另外一半放在碗里,用筷子扒拉着。 李秘说:“你别看了,还有鸡蛋、榨菜、韭菜是到老杨的地里割的----” “你这是什么韭菜啊,怎么还有草啊。” 参赞从饺子馅里挑出一根没能切得太短的绿叶子,摊在桌面上,用筷子指点着叶子背面的小柔毛,“你瞧瞧你瞧瞧,这不是草是什么?韭菜上有毛嘛?” 刚刚吃饱的小向目瞪口呆,“我说怎么有点拉嗓子哪。” 参赞放下筷子,安慰他们说:“其实这草也能吃,没有什么副作用,而且还是绿色食品。” 李秘不甘心地又夹开几个饺子看看,然后把饺子都端起来,说:“不给你们吃了,我留给自己吃了,我把它们冻起来自己吃,现在成了九鲜饺子吗,草也是一鲜。” 李秘在经商处德高望重,大家就没有把这九鲜饺子的事外传,过了几天,新华社的老杨来经商处玩,见到李秘就说:“李秘啊,你也太客气了,想吃韭菜就来割吧,还连草都帮我拔了。”大家哄堂大笑,这九鲜饺子的秘密就再也守不住了。 捏牛黄 苏丹的集市上曾经有过一景,在牛羊肉柜台前悬挂着很多深绿色的小袋袋,大小不一,颜色也深浅不同,迎着阳光一眼望去,有些竟然晶莹剔透,发出绿宝石的光芒,如果不是苍蝇们孜孜不倦地绕着它飞,还真象是某种奇异的热带水果,这是牛或者羊的苦胆。 在三十年前,最早的一批中国人进入苏丹的时候,有个中国厨师,每次去市场买菜,总要到牛羊肉柜台,沿着那些苦胆一路走过去,边走边伸手在每一个苦胆上捏一下,同去的人问他他也不说,后来才知道,他是在找牛黄。 牛黄是名贵的中药,生长在牛的胆内,是病变的产物,有强心、解热的药效,苦胆是软的,有了牛黄的苦胆就变硬了,厨师一心想找到变硬的苦胆。只是这东西也是可遇不可求的,苏丹的牛又长得比较健壮,轻易也不得病,所以那个厨师捏了好久,才捏到了一块,很大,据说很值钱。 那时侯中国人的圈子不大,很快就人人皆知了,于是中国人有事没事就跑到集市上,去了就沿着牛羊肉的摊子一路捏过去,一个早晨之内,那些苦胆要被中国人捏上七八回。苏丹人觉得奇怪,可问谁,谁也不说。大家心照不宣,因为一旦被苏丹人知道他们在找什么,牛黄就不可能再被捏到了-----宰牛的苏丹人就会先捏上一遍,卖肉的又会再捏一遍。 据说,这个秘密一直守了好多年,成了两国之间一个不解的文化之谜。其实两个相隔遥远的文明之间,注定是有好多不同的,比如苦胆,中国人不会把它们挂出来卖的吧,可在苏丹,卖的比肉价格还贵。 这是因为苦胆是苏丹一些传统佳肴里不可缺少的重要调味品。苏丹至少有两道名菜是离不开苦胆汁的,一道是把生的牛肚、牛肝、牛肺等切成碎块,与西红柿丁、洋葱丁混合起来,浇上碧绿的苦胆汁搅拌一下生吃,端上来花红柳绿,颜色鲜艳娇嫩,另外一道则更为道地,选刚宰杀的小羊羔的羊肝,切成片状用苦胆汁拌合了生吃,现宰现吃,吃的时候羊肝的热气还没有消散。 这些都是苏丹人赞不绝口的食品,作为最尊贵的客人,苏丹朋友是一定要请你吃这样的菜的,你不能不吃,否则就是对人家不尊重,甚至酿成严重的误会,伤害民族感情,影响两国关系,只好硬着头皮,连连称赞地生吞下去,哪怕马上就到厕所去吐,哪怕回家后就吃黄连素。我们的领导人常说的一句话是中苏友谊牢不可破,一说就是几十年,我一直以为是句套话,现在才知道,每句能成为套话的话,都是不简单的,在这句话的后面,有多少代中国人一次次在这种饭桌上刻骨铭心的忍耐啊。 不过时间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包括饮食习惯,三十年前的中国,大家还在兴吃肥肉哪。现在的苏丹人,饮食习惯也已经改变了很多,我在这里混了三年,各种级别的饭局出席了无数,可是从没有吃到过用苦胆汁调治的食品。 现在的牛羊市场,也已经很少看到挂满苦胆的景象了,而且中国人越来越多,也没见到谁再去捏牛黄,我只能在想象中,透过喧嚣的人群和他们扬起的尘土,看到一个中国人沿着摊子走来,边走边伸手捏着那些深绿色的苦胆。 烹蛇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的院子里有蛇,因为苏丹很干燥,而我印象中的蛇,都是在潮湿的地方出没的。 刚到非洲来的时候,最担心的是毒蚊子、毒蚂蚁、毒蜘蛛,直到有天早上,我的黑人员工阿达姆,用树棍挑着一条蛇走来,我才吓了一跳。 蛇是在水井那边捉到的。我的院子里打了一眼100米深的机井,水质很好,索巴的水,在喀土穆也是有名的,专门有这个牌子的矿泉水在买,所以,常有中国公司的朋友带着大塑料桶来我这里,既是来看我,也顺便狠狠地弄一桶水回去。 每天早上有两个小时,是开井打水的时间,要将一个小水塔灌满,还要浇树,我院子四周,沿着铁丝网的院墙,种了一圈非洲刺槐,靠近机井的这部分树,因为每天被浇到的水最多,所以长得最为茂盛,蛇就是在这里被捉到的。 可能这里早就有蛇了,所以,负责打水的黑人雇员,自己做了个捕蛇工具,每天打水的时候带着,那是一根细铁管,头上用细铁丝拴了个圈套,细铁丝穿过铁管,在铁管另外一头露出来一截,一旦发现了蛇,他就把圈套伸到蛇头上,再一拉细铁丝,蛇就被勒住脖子逮住了。 我很惊讶我的黑人雇员为什么要把蛇逮来给我看,可是他更惊讶我会如此高兴,当他弄明白我要吃了这条蛇时,简直吓了一跳。 蛇被勒住脖子在细铁管上挣扎着,嘴都被勒得裂开了,我仔细看看他的牙,不象是毒牙,又看看脑袋,也不该算是三角形的,再抓住尾巴看看,也不是骤然变细的那种,那么,根据我浅白的知识判断,这不是条毒蛇了,不是毒蛇就好,一来免得在杀它时被它误伤,二来也不用考虑会不会吃了毒蛇而中毒。 我把蛇头用钉子钉在了树上,蛇挣扎了几下,身子垂了下来,露出雪白的肚皮,我在屋子里跑进跑出,选中了新买的瑞士军刀作为武器,象一个猎人一样站在树前,对着还在蠕动的蛇一刀挥去。 当然,我手下很有分寸,刀尖在蛇头部下划开了一道小口子,露出里面雪白的肉。我把蛇头下面的一圈蛇皮切开,然后象脱衣服一样,为蛇剥下皮来。雪白的蛇肉一段段露了出来,那个过程真的有那么点色情的意味。 蛇皮脱到尾巴附近时,突然断了,让我大为懊恼,本来想剥一张完整的蛇皮的,这下只好一刀断去,反正尾巴也没有多少肉。再下来就是开膛破肚,和收拾鱼也差不多。我关于吃蛇的所有知识,来自于当年阿城那篇著名的小说《棋王》,里面知青们吃蛇的描写,很让我向往,现在终于自己亲手炮制了一回。 这条蛇只是条小蛇,挂到树上时我拿尺子量过,1米3左右,只有中指那么粗。我把锅里装上水,把雪白的蛇肉扔进去,它象是又活了一样滑入水里,盘在锅底,然后各种作料一撒煮上。 坐在门口等着水开,回味着杀蛇的过程,才觉得自己跟中了邪似的,自从一见了那蛇,我的脑子里就只有一个念头---吃了它,我平常可不是这样的。刚才杀蛇的树下,滴着几滴鲜红的血,触目惊心。不过蛇的血真不算多,难怪人家说蛇是冷血动物。 厨房里很快飘出香味来,引得那几只狗都凑了过来,一边使劲嗅着一边小声嘀咕,这是什么味呀,这么香,我想,呆会要给他们留点汤,也让他们尝尝鲜,以后碰见蛇就尽管抓了来。 我的两个伙伴坚决不肯喝汤,虽然我忙活的时候他们也很有兴趣地看着,但是一下了锅,他们就没有兴趣了,一个是穆斯林,不吃蛇也说得过去,另外一个不吃的理由是没有吃过,怕有毒,我劝了劝,也就作罢了,不过这还真影响了我喝汤的情绪,万一我看走了眼,煮了条毒蛇哪?这不成了一锅毒汤了?我倒出了一点给狗食盆里,虽然不太光彩,可总算也是个解决之道啊,难道要等我吃了没有毒再给狗吃?结果几条狗都凑过来,轮流上去使劲闻啊闻的,简直爱不释手的,可偏偏谁也不吃,真气死我了。 我端坐桌前,蛇汤的香气扑鼻而来。古人拼死吃河豚,我这算什么呀??我掏出车钥匙丢在桌上,叮嘱我的伙伴,去医疗队之前,先给队长打个电话,让他们早做准备,一到了就能抢救。然后,凝神屏气,万念俱消,全部神经都集中在舌尖处,一勺鲜美之极的蛇汤进到嘴里,不觉得有毒啊,倒是有点淡。 我在两个伙伴的注视下,淅沥胡噜地吃起来,开始还象保持一种于吃蛇相配合的清逸斯文的形象,到后来就顾不上了,只吃得山摇地动,大汗淋漓,亲手杀的蛇,亲手烹的羹,滋味就是不同。 那些狗看我出来,都围了上来,我才想起忘了给他们留点汤了,再一看他们的食盘,刚才做实验的那一勺蛇汤已经被舔得干干净净了,活该,谁叫你们刚才不吃的? 后来,黑人雇员又抓了几次蛇,但是都没有那条大,我觉得不值得折腾一回的,切成几段丢给狗,他们闻了闻,都不理睬,真是蠢啊,难道非得加上作料炖成汤你们才喝?那你们得先学学钻木取火,然后设法直立行走,哎,离自己动手烹蛇汤,还早着哪! 猎鸟 经商处的仓库里有只老掉牙的气枪,准星的测距器坏了,我知道后花言巧语一番,给借了出来。 玩枪可能是每个男性都有或者都应有的兴趣吧,我把那枪搁在车后备箱里直奔欧洲街,找到全喀土穆唯一一家体育用品商店,买到气枪子弹后马上又开回索巴,连当天原计划该买的菜都忘了。 我们索巴的鸟特别多,清晨黄昏尤甚,跟在树上开大会似的,这会儿,我连屋都来不及进,就装上子弹,冲鸟就去了。虽然测距器坏了,可我也不需要打太远,那些鸟从来没有在这里遭到过打击,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就一个个地往下掉,我简直是神枪手。一会就打了九只,这对于在大学军训时十枪才打十环的主儿来说,那还不是奇迹吗,我把麻雀的脚捆在一起拎回住处时,象个打猎回来的勇士。 麻雀是很普通的鸟了,我还记得第一次出国,也是到非洲,在陌生的国土上滞留了好久,那时侯心情很不好,想家,有一天看到了一只鸟,就是麻雀,和在国内看到的一样,一下子就觉得好多了,度过了国外长驻最难的一关。这事我还心存感激,郑重其事地把这只鸟写到了日记里,现在想想,有点好笑。 现在的我已经是个老游击队员了,哪儿还有那么多脆弱的情感?古人说,人有利器是必生凶心啊,又有人说,枪杆子里面出政权,我现在一枪在手,想的只是一顿油炸麻雀。 和我一起的两个同事,对枪的兴趣显然也大于对麻雀的兴趣,两个人争着去玩枪了,剩下我一个人,这九只麻雀什么时候才能拔毛褪皮开膛破肚哪?于是给自己找了个借口,说9只不够吃的,先冻到冰柜里,攒多了再吃个够。 这里的鸟,品种最多的就是麻雀,其次是一种灰色的鸟,比鸽子个子小一号,据说叫斑鸠,我也不知道对不对,按说这种鸟比麻雀大,应该好打,但却因为大,所以一枪往往不能毙命,还在地上能够飞啊爬的挣扎一阵,有时候就钻到犄角旮旯里找不到了,我想训练狗去抓,象真正的猎人那样,自己只管放枪,让狗去捡,结果,我们的狗对鸟不感兴趣,因为他们从小到大的食谱里面就没有这一道菜,所以即使丢给他,他也只是迟疑地闻上半天,又含在嘴里半天,把羽毛弄得湿漉漉的,然后悄悄地丢在某个角落,这是对我们讲礼貌哪,怕我们以后不给他东西吃了。所以,我打斑鸠的时候就从严要求自己,一定要打脑袋,一枪毙命。还真有过这么几次辉煌哪。 鸟打得多了,正准备费点劲开剥一番吃了他们哪,赶上了冰柜故障,又赶上我们两天没有发觉,所以,一冰柜的鸟啊,全臭了,只好丢,狗们却对这臭鸟吃上了瘾,整天守在门口,一看见你拿枪就跟在身后,那段时间连拿笤帚扫地也不行。 院里的黑人,对我们这种体育运动抱以宽容的态度,在非洲,打猎是有历史渊源的,肯尼亚、坦桑尼亚不必说了,一直是欧美人青睐的狩猎场,海明威拖家带口去打了两次,还写了两本书,直到现在为止,苏丹南部还是可以打猎的,只要你申请正式的文件就行。可是,打鸟不算打猎,吃鸟就更被人小瞧了,那是小孩子的勾当。 曾经持着枪追捕一只很漂亮的鸟,从院子东跑到西,那鸟是一对,海蓝色,拖着长长的尾巴,飞起来老是滑翔的样子,我端着枪追他,这时候的鸟已经不象开始时那么好打了,只要你抬头看他,他就能感应得到,就飞啦。终于打下来一只,看到他的羽毛,真的是很好看,颜色还从浅到深,可是我已经失去了把皮拨下来的欲望,只觉得没啥意思。 最后一次打鸟,是因为一只很肥的麻雀,我看到它站在离我不远的吊车上,好半天也不动,看起来特别的肥,好象连飞都懒得飞了,我示意扫地的黑人别惊动它,然后飞身回屋取了枪,一连打了7枪,那鸟还是连动都没有动,刚开始我觉得很丢面子,让黑人看到我连这么近的鸟都打不到,有损形象,可打了7枪后我开始觉得奇怪了,检查了一下才发现,敢情枪坏了,枪管弯了,7颗子弹都在枪膛里塞着哪。 这是我最后一次打枪,连打7枪,打成了一条铅棍。后来枪修好了,我就没有了兴趣,索巴的鸟还是那么多,每天早晚照常开会什么的,但是我已经不再关注了,只有一个后遗症留下了,就是我的那些狗,开始经常俯低了身子,在草丛中躲躲闪闪地去追逐鸟了 楼上的狐仙 万赖俱寂的时候,头顶上当地一声巨响,声音不经耳朵,而是聚成一线,醍醐贯顶,从脑门直响到心里去,在心里还要回音不绝,半天都不能平静。我知道,这是楼上的狐仙来了。 可我在索巴住的是平房,是那种用木板拼起来的简易房,这种房子是92年从沙特买的,带卫生间和空调照明什么的,一般是用做建筑工地的临时住宅的。我们住在这样的房子里,一住就是10年。 房子外面,在屋顶之上我们又用脚手架钢管和瓦楞铁,另外搭起了个棚子,主要是为了遮阳。非洲的阳光很有穿透力,如果让阳光直接晒在屋顶上,到了半夜也冷却不下来。 在这种情况下,楼上哪儿来的狐仙?又何来楼上哪? 我一直想搞清楚在我楼上制造噪音的是谁。在国内时,最怕楼上邻居不好,怕他走路声音太大,怕他乱丢东西,可是那时侯我还能反击,还能敲暖气管,能拿笤帚把儿往上捅捅天花板,实在不行,还能穿着拖鞋跑上楼去敲门理论一番。 最先怀疑的是那些鸟,那些鸟最爱在铁皮屋顶上走来走去了,小脚爪踩在上面沙沙作响,可是他们不住在这里,他们晚上就睡在树上,风大一点就时时惊起,呱呱叫几声再另觅高枝。 屋子旁边种着树,是那种非洲刺树,这名字肯定不准确,但是我不知道应该叫什么。这种树结的果实象豆角一样,开始是绿的,慢慢就变黄变硬了,当从树上掉下来的时候,已经变得硬梆梆的了,我想,可能我听到的直入心底的声音其实就是这种豆角掉在铁皮屋顶上的声音。这个顿悟让我惆怅了一阵。 这种树在雨季到来之前,就没有果实了,基本全掉光了,都准备趁着雨季生根发芽再创辉煌哪,可是那声音依旧存在,每到夜晚尤甚,每每让我辗转翻侧,思索这当的一声响与我的人生命运之间的关联。 楼上有狐仙,这是有典故的,好象出自聊斋吧,是说有一家人,楼上是空房,可是老听见有声音有响动,就找了法师做法,竟然从空屋子里抓出一大堆狐狸。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常躺在床上,透过蚊帐,看着平凡之极的天花板,想象着住在楼上的是什么样的狐仙,有没有漂亮的,爱好文学和爱好书生的那种狐仙。人与狐,不象人与鬼那么阴阳相隔不可逾越,怎么就不能建立和保持一种心灵层次上的爱情哪?如果没有缘分,又怎么会在夜半无语的时刻,给我的心灵发出一次次邀请哪? 到了雨季,我的天花板居然是漏的,这让我很吃惊,待天明了就张罗梯子,爬上去查看,才发现在瓦楞铁的棚子和房顶之间,真的象有了间房子似的,两面以树为墙,绿意盎然,既能通风,又风景秀丽,就是小了点,只能算是阁楼。 狐仙可能不在家,留下满地的老鼠屎。 妖鸡之死 我一直认为,我养的那只老鸡有点邪。 这是只白公鸡,长着黑冠子,眼神犀利,弧形的长嘴有点阿拉伯弯刀的造型。最特别的是两只爪子外侧,居然各长出一只6、7厘米长的指甲,半透明的,象两只利刃。 他住在我窗户外边,不是鸡窝,而是象养猪那样,用木板圈起来的几米见方的一块地方,上面扣着一张铁丝网,我管他叫鸡圈。 我到苏丹后的第一个晚上,并没有特别感觉到这鸡的存在,因为有时差嘛,那个鸡在半夜3点叫起来的时候,正好是国内的早上,我正清醒着哪。可是后来却越来越的为鸡所苦,这鸡老是半夜三点叫,又紧挨着我的窗户,这怎么办? 这只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就住在这里了,前任经理交接工作时也没有涉及到他,而依旧在任的翻译已经在这里呆了一年了,据说这鸡一直在这里,那么推算,至少在前任的前任在时,这鸡就在了,一任经理干三年,至少是六年前了。老鸡啊。也算是我站的老人了,难怪不把我放在眼里。 那时侯刚来,挟新官上任之威,曾计划将之灭口,但是得到了同事们的反对,我又缺乏和他单挑的勇气,只好放弃这个念头。但是却养成了习惯,没事就站在鸡圈面前,用棍子啊,弹弓啊甚至气枪,对这老妖实施骚扰,算是报一报我每天晚上被他骚扰的仇。 这只老鸡虽然不为我喜,但是却挺有人缘,来过我这里的人大都印象深刻,尤其是有位参赞,对他赞不绝口,每来机管站视察工作的时候,总是一下车就先奔鸡圈,看上几眼后再进屋。我去使馆办事,他也总是问我,怎么样,你的大公鸡还好吗?对外人介绍我时,也是这样说的:这是柳桦,他那里有只大公鸡。看到参赞喜欢,我就想把这讨厌的玩意送出去,可是风声走漏,几个秘书纷纷来电话,警告我不许把这老是半夜叫的鸡弄到使馆去,不敢犯了众怒,只得做罢。 我就在这个按着国内的时间打鸣报时的妖鸡陪伴下过了一年多,养成了我晚睡的习惯,每天夜里,我的窗口的灯光总要在鸡圈上照上很久,慢慢也就习惯了,这老鸡吃菜,我们每天做菜时,把剩下的菜叶什么的拿去喂他。我和他因为有着一点过节,所以总是不亲,即使后来我亲自拿菜叶去喂他,他也是爱搭不理的,在我没有离开鸡圈前,绝不上前吃东西。 来看得人多了,就问我为什么不再买上几只母鸡来陪公鸡生活,我指指身后的宿舍窗户说:我还单身哪,还能让他有了伴?结果这个笑话就传了开去,一直传到国内,我回国休假的时候老有人问我这事。我就决定回去后买上几只母鸡,说不定还有新鲜鸡蛋吃哪。 结果等我回国休完假回来,公鸡已经死了。 据留守的人讲,我走后不久,有一天早上,就发现这鸡掉在地上缩成一团。拿棍子捅捅,身上都硬了,扒拉出来后,发现嘴角流出黑色的血,已经没有救了,然后就在那边的韭菜地里挖了坑埋了。 我站在鸡圈前面,里面只剩下几根白色的羽毛。 老鸡之死其实早有预兆,索巴地处郊外,与无边无际的原野相连,常有些不速之客过往,曾经有几次,在半夜我被鸡圈里的打斗和挣扎声惊醒,那时我已经适应了半夜鸡叫,按说不会醒了,可见搏斗的声音有多大,我撩开窗帘,看到老鸡的白色羽毛在鸡圈的铁丝网下翻滚浮沉,等我打开门走出去查看,就见一道黑色身影从鸡圈门口的缝隙里窜出,没入黑暗了,而老鸡则在横杆上喘息摇晃,下面是一地鸡毛。 想必是我回去休假,窗户再也没有常明的灯光,而老鸡终于放松了警惕,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里遭了毒手。 此时才想起,自己对这只老鸡太不放在心上了,明知道那狐狸什么的是从鸡圈门口的小缝里钻进去的,可是我却从没有设法把那个缝堵起来,终于酿成惨剧。 那空的鸡圈就那么留在那里,所有的人知道了老鸡的噩耗,都表示了惋惜。 后来有一天,我的同事把鸡圈拆了,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一个在这里存在了至少6年的鸡圈,就这么在我的手上消失了。如果说我来苏丹一场,给这里留下什么改变,我不敢说,我只能说,有只老鸡,在我这一任上,死了。 蚊子坟场 一只蚊子的干枯的尸体,被从纱窗上吹落到我的电脑键盘上,纤细的腿屈张着,翅膀只剩下一个,肚皮上一环环淡灰色的花纹,这是一只能传播疟疾的苏伊士按蚊。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被我杀死在纱窗上,现在变成木乃伊,被风吹落了。 我房间里唯一的纱窗,被我戏成为蚊子坟场,因为每天早晨和黄昏,纱窗外面都比屋子里亮,出于本能的蚊子们就从躲藏的各个角落飞到纱窗上,向往着外面的世界,而这时就是我最愉快的时候,我会拿着专用的武器,把蚊子们一只只处死在纱窗上,蚊子的尸体就任它挂在纱窗上,既警示后来的蚊子,也是对我灭蚊战斗的一种表彰和纪念。 我住的地方,在喀土穆郊区,名叫索巴,离海关的集装箱堆场很近,对于苏丹人来说,索巴的位置相当于通县对于一个北京人的概念。这里没有电话,周围一到晚上,就是黑暗的世界。 蚊子很多,我有时奇怪,为什么蚊子们不到城里去哪,哪里的人多多啊,有的是血可以喝。而据说城里蚊子还真不多。有些中国公司连蚊帐都不挂。 每到既定时刻,我按捺着激动走近蚊子坟场的时候,都能看见至少十来只蚊子在纱窗前上下飞舞,早晚下来每天杀上至少20只蚊子,可是他们照样在蚊帐外耀武扬威地飞,照样抽冷子就咬上一口,吸上一管,照样第二天又在纱窗上飞,我都奇怪他们是从哪里来的,怎么杀不完哪?难道我的屋子里有个什么角落在孵化蚊子不成? 我专用的凶器是一个雷达灭蚊喷罐的盖,因为这个盖有个不小的平面,正好用来碾压蚊子于纱窗之上。我以前是用这喷罐喷蚊子的,但是,除非你直接命中,不然蚊子照样在层层药雾中展翅飞翔,我换过很多牌子的药罐,都没什么作用,而且也不能喷太多,太多了,我和蚊子都受不了。 我最开始使用的是雷达电蚊香,从国内特意背了好多蚊香片来,可是很快就发现了,非洲的蚊子根本不吃这一套。蚊香嘛,就是一种香嘛,阿拉伯人酷爱香料,家里随时都香喷喷的,阿拉伯的蚊子们早习惯了,要是空气里没点香味,那飞起来还真有点不得劲哪。 我后来的秘密武器是灭蚊灯,托人从迪拜买回来的,里面有两根发紫光的灯管,灯管外是电网,据说蚊子受不了紫光的吸引,果然如此,刚拿回来的那天晚上,那电网上噼噼啪啪彻夜不停,没几天工夫,灯下面就是厚厚一层蚊子尸体,可让这些乡下蚊子长了回见识。可惜好景不长,很快我就发现,有些蚊子视诱人的紫光于不见,照样盯着我的胳膊大腿不放,有些居然就趴在灭蚊灯的栏杆上小息,对几厘米外的电网微微冷笑。难道这么快就适应了?我不服气,做实验把灯关上一会再打开,固然还是有沉迷欲望而撞上电网的,但还是有些蚊子,他就是不去撞电网,就是无动于衷。我不由得肃然起敬,能与自己本能的欲望抗挣的蚊子是超越了低级趣味的蚊子,是强大的,有发展有出息的蚊子,被这样的蚊子咬上一口,喝上几两血又有什么舍不得的? 非洲的某些国家,疟疾肆虐,不幸,我所在的苏丹就是其中之一,在放开怀抱向某些蚊子致敬后,我无可避免地得了疟疾,也就是俗称的打摆子。打摆子这病挺怪,每个病人的感受都不同,有人是发冷发热,有人是连续腹泻,而我,则是高烧不退,浑身肌肉酸疼,恨不得把肌肉卸下来,好好洗洗,然后再按到身上。在病了的时候,会产生很多想法,比如对健康的渴望,因为一旦你病了,别人再怎么安慰照顾都没有用,难受的还是你,谁也替不了你。再比如对蚊子的重视。 病好之后我就放弃了各种现代化的灭蚊手段,我拿起一个用完了的喷雾罐的盖子,我要用自己的力量,用原始的办法和蚊子们单挑,是在这大自然中,一个个体对另外一群个体的挑战,是一场永远不停止的战斗,蚊子们遵循的是毛主席他老人家著名的“敌进我退,敌退我追,敌驻我扰,敌疲我打”十六字真言,而我采用的是阵地战,每天早晚必到蚊子坟场快意恩仇,大肆消灭敌人的有生力量,相信总有一天,在非洲,在苏丹,在喀土穆,至少在索巴的这间小屋里,会从量变到质变,蚊子和我的力量会发生本质的转变。 轻舞飞扬黄鼠狼 除了蝎子和蛇之外,在我索巴的院子里,真正算得上野生动物的,是一只黄鼠狼,但是也许根本不是,因为我从没有见过黄鼠狼,而我院里那家伙,也不是黄色的,而是灰色的。 我以前没有见过它,最早知道它,是因为我养的那只老公鸡,常常受到侵扰,最后竟然不敢下地睡觉,每天晚上站在鸡窝的房梁上,做金鸡独立之状,后来还是被它咬死了。 后来我在大鸟笼里养了20只鸽子,原是准备隔几天杀一只给自己进进补的,结果从第二天就开始被贼人袭扰,每晚都被它抓两只出去,在不远的韭菜地里正法,吃不完的还挖个坑埋起来,我出来抓过几次,都只能看到一道黑影,闪电般消失,《天龙八步》里面有个爱吃蛇的闪电貂,大概就是如此(不知此事者请参阅金庸全集第X卷第X页)。实在是抓不到,只好由它去了,后来晚上还听到了撕打声,是我的那只半家半野的猫,愤怒地喵喵叫着与之搏斗,估计是我的猫也想来讨鸽子们的欢心,结果在鸽子窝前碰上了。而那家伙也不出声,只是埋头哑干,战斗是如此激烈,我正庆幸这猫不算白养的时候,它就惨叫着一路逃窜,眼看着往喀土穆方向逃去了,好几天都不见回来。我的鸟笼是在门边的地方有了一个破洞,用纸箱板挡住了,那黄鼠狼每次都从这里进去,后来我费了半天劲,又用铁丝把洞封上了,结果第二天发现铁丝被齐齐用牙咬开了,细小的牙痕清晰可辩。由于咬开的洞口比以前小了,洞口内外,鸽子毛掉了好几根。我努力半天的唯一结果就是黄鼠狼把鸽子拖出去之前,让鸽子又受了一次罪。 我找来一把大剪刀,用细铁丝挂住,吊在洞口上方,我计划着,如果晚上黄鼠狼再来给鸽子拜年,亲热之际晃动了洞口,上面的剪刀就会垂直落下,给黄鼠狼一点颜色看看。可是等到天亮也没有听到惨叫,倒是鸽子又少了一只,我赶紧把剩下的鸽子一口气全杀了冻在冰箱里,再这么下去,这黄鼠狼还不得补得比我还壮? 有一阵子,我这院子里闹贼,是真的贼,周围村庄里的老百姓,为生活所迫,到了晚上就成了刁民,这里那么僻静,月亮又不好,他们长得又黑,常常象隐身人般进到我的院子里偷东西。我也常常穿上黑色的夜行衣靠,手持利器埋伏着准备抓他们,贼没有抓到,可是却见了黄鼠狼的真容,月亮下,象个幽灵一样无声地滑行,一身灰色的毛在微风里轻轻飘动,身子的一半是一条毛绒绒的比身子还粗的大尾巴,被风吹得好象飘了起来,我一下子想起轻舞飞扬这个词,决定给她起名字就叫轻舞飞扬。我一下子喜欢上这家伙了,蹲在一辆装载机的黑影里,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吓着了它,有一次近得连它脸上的胡须都看得清清楚楚,它也不象是在找吃的,倒象是在玩,碰碰地上的一段废电线,踢踢轮胎,闻闻机油桶,又到碎玻璃前照照镜子,嘿,我似乎还能听见它嘴里哼哼的小调哪。 那段时间我总是抢着出去值夜,手下的同事还以为我这个当领导的吃苦在前,关心同志,其实我是乐在其中,可惜能碰到黄鼠狼的机会并不多,每次都历历在目,就是在写这段文章的此刻,我仿佛又看见了在月光的轻辉下,一个影子一样的精灵从眼前飘过。后来又一天,黑人来告诉我,有个狐狸死了,我连忙去看,在院子另一头荒凉的地方,一段灰色的身躯躺在荒草丛里,比起活着的时候,好象短了一截似的,估计是那个御风飞扬的大尾巴不在飞扬的缘故吧。已经死了很久了,蚂蚁在它的嘴里进进出出,僵硬的嘴咧得象马王堆的干尸,我很难受,一个野生动物就这么死在我的院子里了,也不知道是因病抢救无效还是寿终正寝,我让黑人就地挖了个坑埋了,埋葬了自己的秘密。 又过了一段时间,我迷上了散步,每天晚饭后在院子里走一走,还专门买了双运动鞋。按照《参考消息》上的一篇文章说,只要每天坚持散步45分钟,一天的运动量就够了。有一天因为有应酬,回到索巴的大院子已经快11点了,我睡不着就换上鞋出去散步,以前从没有这么晚散过步,院子里的狗们都溜出去寻找爱情了,到处安安静静的。正走着,忽然见到一个灰色的身影,从院子左边的车底下钻出来,快步走过灯光照耀的院子,钻到院子另一头的电焊机下面去了,我心头一喜,难道轻舞飞扬还留下后代了??快步走过去,这时候它已经从电焊机下钻出来,正趴在仓库门口往里看哪,上午为了搬东西,我把仓库的门槛撤了,忘了装回去,现在仓库就有了个大缝了,等我到了门边,黄鼠狼已经不见了,是不是进了仓库?仓库门这时候被风吹得逛荡一声响,好象是黄鼠狼进了屋,回身一脚把门踢上了,虎虎生威,后生可畏。 我闭目想了一下库里的东西,没有什么黄鼠狼可吃可嚼的,就放弃了开门的念头,由它去吧,新到了一个环境,总得到处熟悉熟悉不是? 蝎子王 我和那蝎子最接近的时候,我和她的毒尾巴之间的距离只有0.05公分,在二分之一秒之后,我做了个很不符合我的风格的决定。 那是在尼罗河边,我向两个刚上岸的鱼夫买鱼,双方阿拉伯语、英语、手语全上了之后还没有谈拢,于是我蹲下来,用手指头在河滩的沙土上写出我最后的价格,谁知那鱼夫一浆拍来,盖在我刚写出的数字上,溅起的小石子打得手背生疼。这也太粗鲁了吧,我的价格是低了点,你还可以就地还钱吗,何必动粗?刹那间我一手指地呆在那里,不知道是该勃然大怒,还是转身就跑。 这时,鱼夫轻轻抬起桨来,示意我仔细看,沙土地上我写的数字已经被拍出了一个桨印,连木桨上的一道裂纹也清晰可见,这苏丹大侠果然功力深厚,而在桨印边缘,紧靠着我仍然触地的那根指头边,有一个被拍扁了的动物,虽然体形变了,但还是能看出,那是一只蝎子。据说沙漠里有种沙蝎,是有剧毒的,一只指甲大小的蝎子能毒死一头骆驼,我不知道这个尸体是不是沙蝎,但在那半秒内我做了一个决定,我跳起身来,掏出一把钱,按照鱼夫们最早开出的价格,把他们的鱼全都买下了,救命恩人啊这是。 只要留心,蝎子还是很容易见到的,在我的院子里就有,它们的个头很小,颜色与沙石一样,他要是不动,倒是很难发现他的。我曾买了把阿拉伯弯刀,有事没事就拎着在院子里转,人有利器嘛必生凶心,院里的花花草草我舍不得砍,就纵跃翻腾横劈侧砍,刀刀砍到地上,怎么那么巧,一块石头迈着小脚颠颠地跑起来,原来又是个沙蝎啊,正好拿来祭刀,蝎子其实不堪一击,刀锋过处化做一摊水,我用树叶沾着在刀刃上来回擦拭,这下就有了把见血封喉的独门兵刃了。 不过我从此就很小心,每次到院里转,都要换上步鞋。 在《木乃伊归来》那个大片里,沙漠里的蝎子王是只黑色的大蝎子,黑得触目惊心。但是我以为那是为了视觉冲击力而选的色彩,其实,埃及沙漠和苏丹沙漠是连成一片的,苏丹沙漠里的蝎子我见过,和沙子一样的土黄色,貌不惊人。有一个中国的施工队在沙漠施工,突然人声鼎沸,说是挖出了个蝎子窝,上百只蝎子四散奔逃,人也四散奔逃,那架势,还真有几份象《木乃伊归来》的场面。有几个胆子大的广西工人,闻讯兴奋地赶来,逆人流而上,用两个安全帽对扣在一起,抓了最大的几只蝎子归来,然后四处拼凑了点白酒,把蝎子泡在里面。 正好那天我是客人,中午吃饭的时候,这瓶药酒就被摆上了桌,那两只蝎子比平常见到的要大很多,颜色本也是普通的黄色,但是浸泡在酒中,就有了种隐隐的金色,是蝎子王无疑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王和王后。 王和王后还没有死,高昂着尾巴上的武器,却不知该向谁报复,酒瓶每一晃动就引起他们一阵徒劳的挣扎,据说要泡上几天才会死,酒也会有驱毒壮阳等种种功效。我喝了一口,自然和平常不会有什么不同,那些神奇的药效,至少今天还不会有作用,在酒瓶底部,有几粒金黄的细沙在摆动,这是从蝎子王身上掉下来的,我们喝了一中午的药酒,其实是蝎子王的洗澡水啊。 与传奇擦肩而过 那一天,我的一个苏丹朋友打电话来,说要介绍大生意给我,我也没当个事,因为他已经介绍了好几百人给我了,都没成过。不过他那天的声音透着特别,好象吃多了达哈尼亚-----苏丹一种具有提神和壮阳功效的兴奋剂,而且居然破天荒地没有约定见面时间,只让我给车加足油,推掉近几日的其它约会。 我这人是出名的好说话,性格温柔如水,虽说暗地里也有些不爽,但没有拒绝。结果这次见面竟然一波好几折,我连续几天天天被约到欧洲街,被堵在喀土穆最拥挤的车流里,被全世界最毒辣的太阳酷晒,然后接到电话,说约会又取消了,又要改在明天了。 终于我发出了愤怒的吼声,他连连解释,还略带神秘地降低声音,说要介绍给我的是希法药厂的人,所以不太容易见到。我听这名字很熟,可在那个时候还怎么能思考,我用最简单的单词告诉他说,我不见,然后带着报复的快感挂断电话,一路开车狂奔回家,洗澡睡觉。 虽然和苏丹人打交道容易让人上火,可这次上的火比较大,大到了我要找牛黄上清丸的程度,找着找着,我突然想起这个希法药厂了,这不是1998年,被美国的巡航导弹炸了的那个药厂吗? 我赶紧打开电脑找储存的苏丹资料,没错,希法药厂,全苏丹最大的兽药厂,由中国建筑公司承建厂房,设备来自德国等欧洲国家,刚投产不久(连承建商的最后一笔工程款还没有付哪!),就被美国军舰在红海发射的数枚巡航导弹袭击,厂房设备全部被毁,无人员伤亡。据说该厂是涉嫌为拉登制造化学武器而遭此恶运的。 这是5年前的事了,那个时期在喀土穆的中国人,都知道这事,而且据说有几个半夜耐不住酷暑,跑到房顶睡觉的中国人,亲眼看到其中的一枚巡航导弹从头顶飞过去。据说飞得很低,声音很大。 后来有很多中国人到那个工厂去参观过,毕竟,在和平时期,不是常有机会看到武器的威力的,还是美国人的武器。我看过别的中国人在那里照的照片,一地瓦砾,到处都是歪歪扭扭的铁架子,而苏丹人似乎也愿意让外国人看看美国的暴行,只要有人去,就打开门让你参观,我去找过几次,可惜没有找到,那药厂坐落在北喀土穆的工业区,那边全是高墙林立的工厂,从外面看一模一样,而美国人的巡航导弹只是把车间厂房炸毁了,外墙还完整得连渣都没掉。 难道现在就是这个希法药厂要见我?他们到底和拉登有关系吗?美国人到底有没有什么证据哪? 这个时候,好奇心超过了一切,何况我也吃了牛黄上清丸,火也消了,于是再拨电话给那个苏丹朋友,听得出来他也松了口气,于是再次安排了见面。 这次还算顺利,但让我吃惊的是,要见面的地点居然不是他前几次一直约我的欧洲街,而是从那里又开了十来分钟,在一条僻静的小路上,我的心不争气地狠跳了几下,没出息,又不是见拉登,怕什么呀? 药厂的总经理长什么样子,我现在已经想不起来了,只记得他穿着西服,而屋里空调很冷,让穿短袖衬衫的我冻得手脚冰凉。 他们正在制定被炸药厂的重建规划,恢复兽药生产,再在原有场地上向东扩展土地,建抗生素生产车间,总的目标是建成北非地区最大的药品生产厂。我翻看着已经完成的设计图纸,一边往本子上抄着关键数据,一边心中狂喜,可算让我捞到个大买卖了,拉登总不会没有钱吧。 总经理也在那边翻着我们公司的简介,看得出他也很满意,于是宾主尽欢,谈到总造价,他说准备花上5000万美圆,问我够不够,我连说够了够了,问他打算怎么付款,他说钱还在美国政府手里,这5000万美圆是他们为药厂被炸而向美国政府提出的赔偿要求。 嘿,我倒! 生活就是这么神,平淡久了一定会有传奇出现。 失眠 夜里两点,还是睡不着的我,走到院子里。 临睡前下过雨,地上虽然没有积水,但是很湿,脚底下软软的。几只狗还都没睡,见到我出来,大狗们远远地摇摇尾巴算是打了招呼,小狗就连蹦带跳地跑过来想亲热亲热,我用脚尖表示拒绝,因为懒得洗手。它看我态度坚决,也不勉强,接着在一边玩,我看着他在追逐蚂蚱,不断地追上去用爪子按住,那动作跟个猫似的,也难怪它,这只小狗刚抱来的时候还没有断奶,因为怕大狗们欺生,我一直把它圈起来养,整个童年就只有我的猫和它在一起,由此可见家教的重要,要是和狗在一起就不一样了,至少抓蚂蚱这行为,大狗们可不干。 雨后的院子里,小动物比平常多,最多的是蛤蟆,小的只有指甲大,满地乱跳,可是小狗却不去追,大概真是有毒吧,不然一口一个,怎么也比蚂蚱肉多。 小狗大概不太会吃蚂蚱,来来回回就用爪子按,却又不吃,只是闻啊闻的,象个性变态,把人家蚂蚱累得够呛,我也看得气闷,就蹲下帮它抓只大的,然后拧掉大腿丢给它,它知道我的意思,这是让它吃哪,平常我有点鸡骨头、肥肉皮什么的要给它开小灶,也是这姿势,于是它就把蚂蚱叼起来,含在嘴里,含了一会儿,弄得蚂蚱一身吐沫的再吐出来,蚂蚱拖着亮晶晶的狗蜒四处爬,怎么着?还不吃?这可是美味啊,在我们中国那是入菜谱的,叫油炸飞蝗,你个苏丹狗,跟着我长学问去吧。那狗看我一眼,又再叼起来,含在嘴里,看我还是看着他,只好一皱眉头一闭眼,吞了下去,就是嘛,不就是吃个蚂蚱吗,能死吗?要是得罪了我,以后吃不到小灶就惨了。不过它也聪明,摇摇尾巴表示了谢意后就远远跑开,一直跑到院子那头,不知道是不是偷着吐去了。 鞋底下很快带上了些湿泥,变得沉起来。天上还是没有星星,不过因为黑,也看不到云,除了拖鞋和内裤,眼镜算是我唯一的行头了,我就这么站在院子明亮的灯光下,感觉象站在舞台上,这是我自己的舞台,让我觉得特别自在,想光着就光着,连眼镜都多余,只是刹那间,孤单咕咚一声涌上心头,轻风吹过,四下无声。 这样失眠的夜晚我经历了不知道多少,能发现很多平常看不见的事情,比如有一天夜里,我蹲在院子的阴影里等着抓小偷,却意外地发现,天上飞过的一架飞机,机头前投射着长长的一道光柱,象长剑一样刺破夜空。我还是第一次知道飞机还要开探照灯的,那发现让我兴奋了好几天。再比如现在,车棚前面有一片草绿油油的长得很好,可是上午我出门时还注意过,干巴巴地晒得蔫黄,神奇吧,这雨从开始下到现在也不过4、5个小时,居然就让草有这么大的不同,真是给点雨露就滋润啊。 三点的时候回到屋里,打开电脑写下这篇东西,这个时候的北京应该天亮了吧,而我却还绝望地不知道怎么才能度过这个长夜。 大吃小吃 人生总有些好东西是一定要尝试的,比如苏丹的烤鱼。 苏丹的烤鱼不登大雅之堂,在路边做,在路边卖,在路边吃,几步之外就是马路,人来车往,漫天尘土随时落着,卖鱼的人既是老板又是厨师,一边数钱一边忙着往鱼身上抹调料,顺手还在自己油乎乎的长袍上擦一擦,出了锅的鱼也不用什么盘子碗,拿张报纸一垫就给你上了桌。第一次到非洲的中国人,肯定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会吃这个。 苏丹的烤鱼其实并不是烤的,而是炸的,油锅就在摊子边上,底下架着炭火,整条的鱼在油锅里翻翻滚滚地炸,炸好的放进一个玻璃柜子里,柜子里点着巨大的灯泡,既可以保温,又突出了炸鱼金黄的颜色,如果不留神的话,会以为这些鱼是在柜子里用灯泡烤出来的,烤鱼的名称大概由此而来。这其实很象国内那种满街都是的美式炸鸡,勤劳致富的老百姓们想出的土办法都差不多。 苏丹的烤鱼原本不是小吃,苏丹人是拿它当饭的,一条烤鱼,一个面包,两个青柠檬,几片白洋葱,再从老板手边的几个瓶瓶罐罐里倒出点暗红的番茄酱,淡黄的色拉酱,这就是苏丹人很丰盛的一顿晚餐了,请朋友小聚也拿得出手。 但是到中国人来了以后,这样的烤鱼才成了小吃。中国和苏丹合作开采石油,很多中国人因此到苏丹来工作,一些中国人,尤其是一些女士,对在苏丹生活最不适应的是两点,没有象样的商店,没有小吃。 几年下来,石油开采出来了,商店也逐步在增加,而小吃,也被中国人发现了,烤鱼就是最常吃的一种,现在到了晚上,喀土穆街边的烤鱼摊前常常能看见中国人的身影,三个五个地坐在小桌前,守着滋滋做响的油锅,一人面前放上一条金黄的烤鱼,边吃边聊。中国人是把烤鱼当小吃来吃了,所以,不要面包,不要洋葱,不要柠檬,不要辣椒,连那些调味酱也一概不要,入乡随俗,连吃法也是非洲式的,不用餐具只用手,油光光的运指如飞,金黄色的鱼身上一会儿就被掏了一个白花花的洞,连最瘦小的女士也能独自干掉一条鱼。 吃得次数多了,也对各处烤鱼的水平有了评估,相互交流之下,经常要指名吃某某街某某红绿灯开始数第几个摊子的烤鱼了,而且也常常有呼朋唤友开上车,跨越尼罗河,跑上十几公里,从恩图曼专程跑到北喀土穆去吃烤鱼的事。 我就是其中的一员,在国内的时候就喜欢去逛小吃摊,尤其是逛夜市,举一串炸得油光光香喷喷的鹌鹑在人群里穿过,心中满足无比,那时侯看到金发碧眼的外国人在小吃摊出没,很是羡慕,觉得一定要去吃过了小吃才算真正到过了这个国家,而现在我也成为这样的人了。 烤鱼是喀土穆街头最常见的食品,但我最爱吃的,是一种在石头上烤的肉,炉子里烧的是炭,可上面却是一层黑色的卵石,火把石头烧成暗红色,肉就放在石头上滋滋作响地烤,边烤边浇调料,黑色的石头被肉里的油浸得闪闪发亮,好象也可以吃了似的,我第一次去吃的时候还真以为是吃这个哪。 烤鱼烤肉吃多了以后,也觉得算不上什么美味,远比希尔顿饭店为了照顾外国游客而准备的非洲风味食品味道差,而且也确实不卫生,有时候还要先吃上两片痢特灵才开吃,但我并不后悔,吃小吃一定是要在这样的地方才能吃出味道来的,尤其是那些当地人给你的一个认同的微笑,是在别的地方见不到的。 象牙猪 古人说雁过留声,在一个地方呆了三年,谁都希望能在这地方留下点个人的烙印,当然这很难,我们普通人不是经常有机会做些惊天动地的事的。说来惭愧,我在苏丹留下的个人印记,不过是喀土穆工艺品市场上的象牙猪,是因为我而出现的。 我老婆属猪,在刚认识的时候为了博取芳心,我搜罗些猪的玩具啊,雕刻什么的给她,这些年形成习惯,积累下来到也不少,在我家的猪圈里,有着玻璃的、石头的、木头的、竹子的、琉璃的、陶瓷的、紫砂陶的等各种质地的猪,都是利用出差的时机,在各处搜罗的。所以,到了苏丹后,看着满屋子的象牙大象、象牙河马、象牙羚羊什么的,自然想要一个象牙猪了。 在欧洲街的工艺品店,店主们可以根据你的要求为你定做各种象牙制品,什么象牙筷子啦、象牙擀面杖啦、加长的象牙项链啊,全套的象牙麻将啊等等,可雕一只象牙猪的要求我迟迟不敢提出来,因为苏丹是穆斯林国家嘛,他们不能吃猪肉,估计也会有别的对于猪的禁忌,我怕这要求会让店主勃然大怒,闹出点国际争端来可不是小事。 可是做一个象牙猪的念头一直缠绕着我,每次去欧洲街看工艺品我都很受刺激,有一天突然想起来了,我可以买一个象牙大象嘛,买回来自己加工改造一下,不是有句话说叫猪鼻子插葱,装象吗!这说明猪和大象是很象的,可是真面对着一只象牙大象考虑改造计划的时候,却发现猪和大象,实在是很不象。那耳朵、那腰身,恐怕除了屁股,在某个角度看去和猪有点象以外,根本就没有办法改造。这也说明我们小时侯受的教育是多么不可信,砍掉了鼻子的大象不会变成猪的,只是一只没鼻子的大象而已,还有猫和老虎也是这样,猫长得再大,也变不成老虎。 欧洲街的工艺品店是喀土穆的一个旅游点,这两年来已经说不清去过多少次了,终于和每一个店主都混熟了,我选了那个肤色较白的店主,先打听他是不是穆斯林,他说不是,我稍微放了点儿心,然后我问他能不能雕刻别的动物,他说可以,问我是什么动物。我吞吞吐吐,就是说不出猪这个词,在穆斯林世界一年多了,有些禁忌早已深入骨髓了。于是我说明天我拿东西来给你看。 我从国内来时,带了一个玻璃的猪,是表示一往情深的那种小情调,这回正好用上,我把雕象给了他,店主恍然大悟,连连问为什么要雕刻。嘿,要把生肖这概念,向一个非洲人解说清楚可比较难,我最后只好说,你照着这个,用象牙雕一个,雕好了我就给钱。而且,保证以后还会有更多的中国人、韩国人和日本人来向你定做。 店主说没有问题,但是会慢一点,因为一定要找不是穆斯林的工匠来刻,而且,工匠也是第一次雕这动物,恐怕得适应一段时间。我连连答应,可是一下子就遥遥无期了,每次去都见到我的玻璃小猪还在他的橱窗里,每次都说还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就这么拖了快一年了,到后来我再去,发现玻璃小猪也不见了,也不知是不是让他当工艺品给卖了。 后来我去了肯尼亚,在那里看到了无数精美的工艺品,很受打击,回来后很久都没有去欧洲街的工艺品市场,觉得苏丹的工艺品和肯尼亚的差得太多了。 直到最近,才陪一个朋友去欧洲街,一进那店,店主就说我要的东西已经做好了,在橱窗里,我连忙过去看,只见两只象牙猪放在那里,但是样子很怪,如果不是有言在先,我可不会把它们看作是猪,短短的朝天鼻子,细碎的耳朵,拖得过于长的身体,怎么看,都象是砍了鼻子的大象改造的。 但这毕竟是一只用象牙做的猪啊,我的猪圈里终于有了只身份高贵的猪了。不过,由于现在各国海关对象牙制品的禁运更严格了,这只象牙猪最终能不能安然进到我家的猪圈,可就难说了。 苏丹红和苏丹白 来过苏丹的人都知道苏丹红,这是当地人的一种饮料,用一种晒干了的紫花煮成的,煮出来的汁很红,那种花在任何一个市场都能买到,很象晒干的玫瑰花瓣,阿拉伯名字是克拉克地,可我老记不住,别的中国人也记不住,所以大家都叫他苏丹红。   苏丹人爱吃糖,所以他们煮的苏丹红很甜,而中国人自己煮的,就有花本身的酸味了。据说可以降血脂,其实酸的东西都有这功效,醋就可以,但是肯定没有苏丹红好喝。煮过之后的苏丹红被倒在垃圾堆里,舒展了原来干巴巴的花瓣,带着点透明的紫色,人说紫色是最高贵的颜色,煮过了的苏丹红在垃圾堆里也有一种高贵的神色,大概是价值被体现后的精神焕发吧。   本着科学的精神,拷问了好多懂阿拉伯语的人,终于弄懂了与它的阿拉伯名字对应的中国名字是玫瑰茄,国内也有,生长在南方,象泡枸杞,泡菊花一样,也有人泡玫瑰茄喝,可泡的没有煮得好喝,所以玫瑰茄在中国不怎么有名,没有被人称为中国红。不去煮而只是泡,这个区别决定了玫瑰茄命运的不同,这大概和中国人喝茶的习惯有关,中国人喝茶,是泡茶,用煮开的水来泡,要讲究起来,对水的产地,水的温度都有要求,所以中国人习惯了什么都拿来泡,所以中国的玫瑰茄就因为没有发挥出自身的美味而默默无闻了。而苏丹则是个煮茶的国家,他们喝红茶,而且是放在壶里煮,街头树下,凡是有点阴凉的地方,基本上都会有一个茶摊,简单的小炭炉,几个陶的或者白铁的壶放在通红的摊火上,里面煮着红茶。所以苏丹人很自然地把玫瑰茄放进壶里煮,一煮就煮出了美妙的味道,一煮就煮成了苏丹红了。 可是,中国人在古代时,也是煮茶的,大概是宋代以前?远离故国,也没法查书,大家就马虎点吧,但古时候的中国人煮茶而非泡茶这是可以肯定的,那时侯叫烹茶,烹啊,就是烹调的那个烹字喽。底下一堆火,上面一个锅的,不知道那时侯我们是怎么对待玫瑰茄,是煮还是泡?也说不定那时还没有这种植物,或者还不知道它能煮来喝哪,神农尝百草,也是中了好多回毒的,此时远在几万里之外,却神游数千年之前,人类真是不断在进步着哪。 最近,苏丹市场上已经出现了袋装的苏丹红,就象袋泡茶那样的,放到热水里泡着喝,据说是把原料运到中国,加工后返销回来的,我试过几次,只能泡一次水,第二遍水就没有了颜色,也没有了味道,不过销量还是不错,毕竟大家都愿图个方便。   根据苏丹红的命名原则,中国人把这里的另外一种白花煮成的饮料叫做苏丹白,据说煮出来是白色的,而且据说在苏丹也不普遍,是高层领导们正在兴起的饮料,好处自然多多,我的朋友是在拜见人家的外交部次长时喝到的,他别有用心地大加称赞,一连称赞了好多次,终于被热情的主人馈赠了一大包。煮出来味道也差不多,就是颜色不一样。 街头理发师   在来苏丹的飞机上见到过有意思的一幕,飞机就要降落时,坐在我前面的一个非洲人拿出小梳子,对着窗玻璃的反光梳起了头,他的头发是那种非洲人典型的小卷卷,紧紧贴在头顶上,我不知道他梳得什么劲,很觉得好笑。 到了喀土穆,才知道自己错了,别看非洲人头发短,他们还挺在意哪,大街小巷常能看见理发馆。平常没有机会进到理发馆里见识见识非洲人怎么理发,有一天在在街上却无意间看到,不由自主地就停下来看。 这是个穆斯林的休息日,大街上没什么人,商店都拉上了绿色的金属铺板,他们就在这样的地方,把椅子搬到人行便道上干起来。和在国内街头理发相似,总是理发的人全神贯注,目不转睛,而被理发的人却努力把眼睛向上翻着,试图和周围的人交流,他看到我傻呼呼地站在一边看,就露出雪白的牙齿,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招呼围在一边的小哥们给我让出了把椅子。我仔细打量他,想看看和国内理发有什么不同。首先,没有围那块白布,那块为了隔断头发的刺扰却总是快要捂出痱子的白布,这也许是非洲人头发没有中国人多的缘故,地上也干干净净,没有东一堆西一撮的头发,只有一个塑料水壶,再看工具,更是简单,没有理发推子,被理发的人手里拿着一面镜子和一把剪子,而理发师正拿着一把梳子和一个刀片,就是那种老式的剃须刀片,又软又薄的一小片。这时头发的基本形状已经被剪子修理好了,他理发师把刀片和梳子并排捏在手上,刀片的刃稍稍比梳子稍微长出一点,就这样捏着在发际刮着,咯吱咯吱响着刮出一条线条分明的分际线来,这工作可能需要很高的技巧,因为他刮完后长长地出了口气,然后不再用梳子,只用两个手指捏着刀片在已经圈定好的范围内削减着,象用剃刀一样把头发削减到最短,他不时从地上的水壶里倒出点水,湿润头发和刀片。看着刀片在他的两指之间被捏得弯曲着,真怕会啪地一声被捏断了。也许很少有中国人这么盯着人家看,理发师突然抬起头发出邀请,我赶紧婉谢,在他们的笑声中离开。 后来见过一个在这里工作的中国朋友,发现他的发型与众不同,一问才知道,他就是找当地的街头理发师给理的,倒不贵,只400苏丹第纳尔,合人民币13块钱,可那发型,怎么看都是苏丹人的样子,尤其是发际间那条分际线,绝了。 日啖椰枣三百颗 中国人知道椰枣,好象跟伊拉克有关,还引发了一次肝炎的流行,具体情况查无对证,不敢乱说,但到了苏丹,看到商店里卖的椰枣糕椰枣糖,还是不敢去尝试。 有一天经过市场,看到水果摊上挂着一种没见过的水果,乍一看以为是枇杷,黄呼呼的,椭圆的果实和树枝都是黄色的,带着蜡质的光泽,象用塑料做的假水果。停下车一问,原来就是椰枣,新鲜的,用手捏捏,硬得很,这种新鲜的该和肝炎没关系了吧,于是买回去吃,咬到嘴里咔嚓一声,带着点淡淡的甜味,然后连续地咔嚓咔嚓,象是在嚼带甜味的木头,果然是沙漠里的水果,没什么水分。而且最特别的是吃起来有些涩,到后来牙床和嗓子都被涩麻木了,不由得后怕,怕吃出个好歹来。   后来才知道,是我不会吃,应该把它洗干净,装在塑料袋里密封,等慢慢变成不那么好看的深褐色时,椰枣也变软了,黏糊糊,这时再吃,只会奇甜无比,而不会涩了。道理很简单吗,咱们国内的柿子不也是这么个吃法?不过也不怪我,想象一下,如果你从来没有见过西瓜,突然在你面前放上一个,你怎么知道该吃外面绿色的皮哪还是里面红色的瓤子?   阿拉伯人爱吃椰枣,这是一种典型的阿拉伯水果,盛产于中东地区,之所以叫这么个名字,是因为树象椰子树,而果实象枣,果实被叫做椰枣,树却叫枣椰树,两个词正好相反,这是当年中学世界地理考试最爱出的一道难题,请问中东盛产的水果叫什么?是生长在什么树上的?一题两问,句句是套,搞不好就混了。我在很重要的一次考试中混了这两个词后痛定思痛,开始对椰枣和枣椰的叫法有了怀疑,这是典型的中国语言文字的结构方法,难道英语里甚至阿拉伯语里也有这样的构词原则?现在看来果然如此,英语里管这玩意叫DATE,树和果实都叫这个名字,最初的翻译者,显然是显示了一把高手风范,却因此影响了一个有为青年的一生(也许不止一个哪!)。   除了生吃以外,阿拉伯人用椰枣来制作糕点和果脯,据说都很甜,但是改天换地的中国人来了,很快研究出了适合中国国情的吃法,一剖两半,丢掉枣核,拿它烙饼蒸馒头,还没出锅就有了种甜甜的香味,引得不少阿拉伯人伸长了鼻子,感叹中国是个饮食大国。 拉风老爷车   拉风是从港台电视剧里学来的时髦词,那意思大概和国内常说的提气,提神相类似,不过叫起来更上口。   看到苏丹的老爷车,我就想起了这个词。苏丹的老爷车很拉风。   苏丹的老爷车不是那种又旧又特别贵的老式轿车,而是老卡车。说他老,起码有二十年的历史,说他是老爷,因为他气派,也因为他慢。   老爷车大都是同一个车型,名字我没有记住,和奔驰、日野,斯卡尼亚等著名的载重车品牌相比,这个名字毫无特殊,所以我没有印象,但看车主的表情,好象是多么有名的车,据说是来自英国的,我也不好意思再多问了,免得让人家小看了。但是,我仔细打量也看不出一点和大不列颠有关系的地方,这些老爷车已经被无情的岁月和多情的主人改造成非洲风格的了。 车身上本来的颜色和油漆早没了,露出黑色的铁皮,但黑得油光光的,乍一看还挺庄重,可一走近就发现其实花哨着哪!车帮上的木条和其他能涂上颜色的地方,全都被漆上了红红绿绿的颜色,虽然只是些装饰性的线条,但是很和谐,所有能挂能贴东西的地方,也都尽可能地充分利用,连收音机的天线上也裹了或套了颜色鲜艳的塑料布,塑料管,更拉风一些的是把天线接得长长的,上面系着彩条,迎风摇曳。看着这么个活力四射的家伙,让人想起一句中国话:老夫聊发少年狂。 老爷车的装饰是从头到尾的,车尾部垂下两块画着风景花鸟的皮革,既是整个车的装饰,又是对被压在后面的司机的安慰,别看我慢,我请你欣赏风景!而在车头的鼻子上,则是花心思做手脚的重点,可谓八仙过海,争奇斗艳,有的从旧货市场买来奔驰、美洲虎等名牌汽车的标志装上,我见过的最拉风最夸张的一辆车,鼻子上排列着几乎所有名牌汽车的标志,足有7、8个,大小不同,新旧各异,可见是不断搜集和安装的,还有一次,看到一辆老爷车鼻子上的标志很特别,是只颜色碧绿的小鸟,开始还以为是把小孩子的塑料玩具给安上了,走近了却看到羽毛在风中飘动,原来是只真的鸟,那鸟已经死了,也不知道挂了几天,颜色娇艳的双翅张开用什么胶粘在车上,小小的鸟头耷在胸前,让人想起当年的耶稣他老人家,唉!   除了在原有的设施上发挥想象力,车主们还自作主张做了好多加工,有人在前大灯上用白铁皮做了两个檐安上,远远望去象是给车装了双眼皮,眼皮上又各按了两个小玩意,我仔细看过,是把桌子抽屉的拉手给装在这里了,如果说按双眼皮在上下坡时还起个遮光作用,下雨时也能挡挡雨,那这两个抽屉拉手就纯粹是装饰品,很俏皮,象是美人脸上的一个小痦子,几粒小雀斑。另外,在车头上上下下的再加上几个大大小小的灯,在后视镜左右再装上几个镜子,也是一种即实用又有装饰性的改造,虽然这个实用性很有点蛇足之嫌。   苏丹人对自己的老爷车很在意,驾驶室更是干净,里面早已不是原来的座椅了,自己制造的座位上,蒙着金碧辉煌的织物,有时在郊外跑长途时碰见老爷车,欣赏完车上花花绿绿的装饰,身上七七八八的零碎后,在超车的刹那看看驾驶室里听着音乐,白袍飘飘的司机在他自己富丽堂皇的车里,象个皇帝一样满足,你能感到这个民族对生活的热爱和信心。               喀土穆的欧洲街   在一个伊斯兰教的法定休息日,我驱车经过苏丹喀土穆著名的欧洲大街,却吃惊地发现,这个平日最繁华的商业中心,此时渺无人迹,没有了摩肩接踵的人,没有了百舸争流的车,一时间,让我连踩油门的脚都犹豫起来。   这里是首都的著名商业区,相当于北京的王府井大街,但此处正式的名称叫共和国大街,欧洲大街是这里的中国人给起的名字,随着中苏合作开发石油的开始,在苏丹的中国人多了起来,一度达到6千人之众,他们用自己的方式,给喀土穆的繁华地段起了简单明了的名字,最繁华的地方叫欧洲大街,相邻的不那么繁华的地方,叫做亚洲街,而平行的几条大街,也被依次叫做一大马路,二大马路。中国人之间一说就懂,可要是向当地人打听什么欧洲大街,不知道能把你带到哪儿去。   这条东西向的大街很长,但真正繁华而被称为欧洲大街的,只是西头几百米的一段,从这里向南北两边延伸,却又绵延了几千米,形成了商业区,这些地方也都被称为欧洲大街。街两边全是高大的建筑,沿街的底层向内凹进去,修成一条通廊,这是热带地区的建筑特点吧,也算一种善举,使得小贩们可以在阴影中,背靠廊柱摊开一块布,放几幅墨镜,几盒香烟开始谋生。这些楼已经有些年头了,迎街半开着的大门上,铜质的门环上面有精美的花纹,常被手触摸的地方能映出街上的车水马龙,而不被人碰的地方却生着淡淡的绿锈,苏丹是个干燥少雨的地方,能生出这样的锈来,更显得年代久远,气势不凡。门内,宽大空旷的楼梯扶摇而上,却让人有种昨日黄花的感觉。底层更多的是商店,书店,旅游公司,机票代理,工艺品,一个个门脸不大却很有深度。比起外面的喧嚣来,这里的购物环境要好得多。   阿拉伯人是最会做生意的,这个不知道从那里来的观念对我的影响可不小,潜意识里把那些向我兜售的人都当作了奸商,但其实未必如此,有一次在等候朋友进商店逛的时候,我站在廊下一个卖糖的小摊旁,眼看着一个小孩向摊子扑来,伸手去抓上面花花绿绿的糕点,小孩的妈妈赶上来拉住他,显然无意购买,那个卖东西的女人却从摊上拿起小一点的一块糕点给了小孩,妈妈也没有推辞,心安理得地拉着孩子走了。这一幕让我肃然起敬,为这种自然流露出的爱心,我想,有这样心态的人决不会是奸商,可惜我不爱吃糖,无法表达一下自己的敬仰。   欧洲大街有很多卖金器的商店,苏丹是非洲有名的产金国,黄金储量丰富,历史上曾经吸引欧洲的殖民者大为垂涎,只是由于道路不明交通不便,欧洲的殖民者一直没有搞清确切的黄金产地,再加上美洲资源的被发现,才让苏丹免去了被殖民者大肆掠夺的一难。这里的黄金首饰有一个特点,就是粗犷与精细的结合,说粗犷,是首饰的个头都不小,手镯最细也有铅笔粗,项链上的金牌能当护心镜,耳环也不厌其长不厌其大。而说到精细,就是在首饰上的每一处,都精雕细刻着花纹图案,细密的金丝更是首饰上重要的材质,所以拿起一个很大的手镯却常常感觉很轻,原来是空心的。 在欧洲大街,似乎什么都能买到,一方面是有各种商店,另一方面就是当地人做生意的高明了,在他们的词典里似乎没有没有这个词,随便你走进一家什么店,只要你说想买什么,也不管这个店经不经营,店主都会说:有,等一等。这一等,也可能三五个小时过去了,等店里的人空着手回来,你也就没有必要再一个个商店转了,欧洲大街最起码是没有了。店主还会不放弃,对你说:明天,明天会有,不过这种时候劝你别当真。 苏丹是伊斯兰教国家,星期五是伊斯兰教的法定休息日,这个时候的欧洲大街,没有了生意,没有了喧哗,夕阳从长街尽处涂着淡淡金辉,历史一点点从高大的楼群中,从幽暗的回廊里,慢慢走出来,只有风吹起路边的细沙,几页碎纸,几片落叶。 喀土穆的树雕     喀土穆最繁华的大街叫欧洲街。   欧洲街上有两棵树死了,这是两棵已经很粗的树,真是可惜。不知道是不是病死的,满树黄叶久久不落,象两束放大了的干花。好长时间里经过那个路口,这两棵树还在,看来苏丹人也觉得可惜,舍不得把他们砍掉。   有一天苏丹人砍掉了黄叶缤纷的树冠,两棵树只剩下各自的树干,一人多高,深褐色的树身上端,露出白惨惨的几块断茬,让人想起中国的古话:脑袋掉了碗大的疤,大小形容得真准确。   这两棵树正好在红绿灯前,所以常能看见,再有一天去,看到树干被剥了皮,露出洁白的肌肤,一地残屑,这是要如何整治他们,凌迟吗?此时不由对两棵树的命运有了关心,也怪,他们好好地活着的时候从没注意过他们,每天在他们面前走走停停,现在却想不起他们原来的样子,是两棵什么树来着?是柳树还是非洲刺槐?   喀土穆是在沙漠边缘的城市,往北200公里就能看见沙丘了,再往北下去,能一直进入著名的撒哈拉沙漠,所以城里的风中带着细细的沙,没几天时间,这两段洁白的树干上就蒙了一层黄色,成了丑陋的两段木头,看样子是要等着自然风干了当柴火。果然,再有一天经过,见有两个人各对着一棵树挥着斧子砍,第二天再经过,他们还在砍,怎么跟咱们的吴刚砍桂树似的?于是这次就故意放慢了速度,引得后面一片愤怒的鸣笛声,但总算看明白了,这两个非洲的吴刚在雕刻。   非洲的木雕世上闻名,想当年毕加索、高更等艺术大师都为那些原始古朴的木雕而痴迷,所以即使不觉得黑木雕好看的人,来了非洲也得背两块回去,不过那些是黑木雕,雕在非洲特有的黑木上的,而且也没有这么大。   雕刻者的工作时断时续,那两棵树就这么慢慢地变成木雕,稍一留心才发现,平日一些看得很熟悉的城市雕刻,也是用整棵根还在土里的死树雕成的,这里的树在停止呼吸之后,用另一种形式再次获得了生命。 烟   会抽烟的人最怕没烟抽,不会抽烟的人,最怕碰见会抽烟的,我运气不太好,来苏丹后住进了前任经理留下的那间卧室。前任经理是个大烟民,(用天津味感叹)好嘛,跟住进烟囱里差不多。   屋里的烟味辛辣之极,来势汹汹地从天花板、地板、墙壁和家具里渗透出来的,开窗通风也不管用,呆上一会儿就嗓子发干,眼角流泪,在以后的几个星期里,我辛勤地擦地板,撒香水,点蚊香、抹风油精,最后动用了自己的臭袜子、馊毛巾,才算让这屋里有了自己的味道,毕竟,谁也不愿生活在别人留下的气息中,何况还是呛人的烟味。   不过,在苏丹能有烟抽并不是件容易的事。苏丹禁酒,烟也只有一种在卖,不知道是不是烟酒不分家的后遗症。那种烟是当地烟厂出的,10根一盒,扁扁的白色盒子上印着个金杯,中国人叫他金杯烟,据说味道很怪,价格也贵,所以中国人都抽自己从国内带的烟,可那能带多少?所以常常有人陷入断炊的地步,苦苦挣扎着等待国内有人捎烟来救命。我曾想要把我的这间烟囱利用起来,把没烟抽的家伙都关进去,每人发一根筷子点上,让他们闻那味道去吧,不过这是不抽烟的人的外行话,说不定反而会把谁逼出毛病来。   有时很不理解抽烟人的痛苦,怎么就不能借机把烟戒了哪,多好的机会啊,结果换来一个白眼:这地方熬人咧,不抽烟干啥咧?我说可干的多了,你看看VCD碟,听听音乐,看看小说,逛逛马路……结果换来个更大的白眼,有乒乓球那么大,还是刚改了40毫米的大球。   出门办事,拿出一盒中国烟来,当地人也会特别高兴,因为咱这是外烟,杂货摊前,常能看见走路的人突然停下来,向摊主要一根烟,然后拿起一个拴在摊子上的打火机点上,再给摊主几个硬币,这里的烟可以论根卖。   在一些场合,比如饭店里,还能见到阿拉伯水烟,那是半米高的大玻璃瓶子,里面装着半瓶水,玻璃瓶上下两头都用黄铜之类的金属装饰得金碧辉煌,从下面伸出一根软管,软管本身也缠着金丝锦缎,一端是个金属的烟嘴,菜足饭饱之后,服务员会提着装好烟的水烟袋送到你的桌子旁,然后掀开顶部的金属盖,点燃上面放着的炭和烟,拿起硕大的烟嘴慢慢的一吸,烟就经过水的过滤后到了嘴里,经过水过滤的烟是白色的,象云团一样,再加上吸烟的人也是白衣飘飘,说话又不急不忙,偶尔拿起个家伙什来翻翻暗红的炭块,更有喷云吐雾的神仙意境。也许,当年最早说“饭后一袋烟,赛过活神仙”的人,也来过苏丹? 挑灯看剑 来苏丹之前,我知道那是个信奉伊斯兰教的国家,就想一定要在那里买上一把阿拉伯弯刀,那种刀鞘上缀满宝石,刀刃弯如新月的阿拉伯弯刀,武侠小说里来自西域的高手爱用的阿拉伯弯刀。 我想当然地以为,伊斯兰教发源于阿拉伯半岛,那么阿拉伯弯刀一定也传遍了整个信奉伊斯兰教的国家了,可是在苏丹那些卖工艺品的商店里,我却没有见到心目中的阿拉伯弯刀,令我很是失望,跟店主聊起来,才知道苏丹虽然信奉伊斯兰教,可最传统的兵器却是长剑,有一米多长,剑鞘朴实到了简陋的程度,虽有些装饰,却很是粗糙,还不如没有的好,最奇怪的是剑鞘末端有一个枪尖形的突起,象个放大了的钢笔尖,不知道为什么做成这个样子,我毫不犹豫地就决定了不买这样的长剑。可是苏丹人对这种剑很有感情,很多苏丹人家的墙上会挂上一只这样的长剑,街上也常能看到挎着几把这种长剑的商贩,有时突然出现在你的车窗外,能吓你一跳。据说当年他们的领袖马赫迪就是率领人民,用这样简陋的武器打败了英国军队,还干掉了在我们长江上屠杀太平天国的洋枪队队长戈登,他成了英国驻苏丹的最后一任总督。苏丹有一个民族舞蹈就叫剑舞,几个男人在舞台上举着这样的长剑向上刺刺向下刺刺,跟令狐冲的独孤九剑异曲同工。 伊斯兰刀剑之所以在工艺品店里卖,是因为他属于伊斯兰金属工艺品的一种,我还是买了一把弯刀,虽然没有我心目中的弯刀弯,刀身狭长,刻满弯弯曲曲的花纹,木制的刀把象个纺锤,握着不是很舒服,但是木头上还镶嵌着金属线,磨得锃亮,我当时就是被这刀把上的镶嵌所吸引的,护手很怪异,向着刀把弯曲过来,握紧刀的时候,护手正好卡在手上,我有一次想挽个刀花秀一下,结果被这个护手别住,把手腕子都扭了,大失高手风范。 刀鞘本是很棒的,深色的皮革,不知道用什么深深烙出花纹,尾部有一个铜制的小圆球,既好看又可以派点别的用场,比如点穴,我左鞘右刀地比划了几下,那知刀鞘却从根部弯了过来,从此再也容不进刀去了。 有了上述种种不顺,这把刀在我的眼里失去了最初的光彩,渐渐身价跌落,我用它在焚烧垃圾的时候挑过火,在院子里长满荒草的时候砍过草,我用它剁死过蝎子,我用它飞射过外面的野狗,最后,就随便地放在门边,成了夜晚散步时随手可操起的家伙。。。。 后来看了本书,知道了阿拉伯弯刀最早并不是弯的,它的弯,居然是在我们元朝的时候,受到纵横天下的蒙古铁骑的影响,仿蒙古弯刀的样子而成的,嘿嘿,兜了一个圈,居然又转回咱这里来了。 弯刀既然已经不为我喜,又知道弯刀本不该弯,我很快又买了把剑,著名的伊斯兰直剑,剑刃上刻着一段古兰经上的话,这种剑从公元七世纪伊斯兰教初创到公元十五世纪,一直保持着直剑本色,但是却有着许多不同的名字,比如法朗德、埃塞尔、法萨卡等,这就和中国对宝剑也有龙泉、泰阿、干将、莫邪等不同的叫法一样。我的这把剑的剑鞘也是皮质的,外面还箍着几片擦得雪亮的铜皮,既坚固又很好看。剑身很长,行李箱根本装不下,回国休假前我特意为这把剑打了个包装,作为单独的行李托运,又担心路上丢了,在香港转机的时候还盯着机场服务人员不放,一定要确认这个行李是否上了飞机,可能是因为行李太小,直到我在飞机里坐下了,才由空中小姐上来转达行李房的答复,说那个长条状的行李已经装进飞机了。。。。。如此大费周折地把剑带回了家,我却不知道该怎么安置它,挂在墙上,刀光剑影的好象不协调,放到床底下,又明珠暗投没啥意思了,最后选择安置在沙发旁,就那么戳在墙边,结果凡是男性客人,谁见了都要拔出来舞弄一番,开合之际似乎可以听到苏丹大漠狂风尖啸,令人血脉贲张,豪气冲天,霍霍剑光之下,让茶几上削苹果的瑞士军刀顿然失色。 时间长了,心目中那种阿拉伯弯刀的样子就模糊了,我已经搞不清那样子最初是从哪里得来的了,有一天不经意地看到画报上一张也门的照片,照的竟然就是我心目中的阿拉伯弯刀,宽大的银色刀鞘,缀满宝石,里面藏着新月形的刀身,我就想,如果公司以后要派我去也门长驻,我就答应。 非洲的声音 我喜欢买乐器,虽然连口琴也不会吹,简谱也认不全,可还是搜罗了不少,都奇形怪状的,摆在客厅,成为别致的装饰品。 最大的是只非洲鼓,我从多哥买的,箱子装不下,我就一路背回国,在巴黎转机的时候引得那些法国人很羡慕,追着我非要敲一敲,那时候我很自豪,忘了自己只是个公款出国小职员,而象一个浪迹四海的行吟诗人。 这个鼓是用一段完整的树干镂空做成的,一端蒙着羊皮,鼓身上没有颜色,在本色的木头上刻着简单的线条。我那段时间滞留在非洲回不去,甚苦闷,白天忙着还好过,一到晚上,漫漫长夜啊望不到头。所以每晚饭后我都把鼓抱到屋外,学着黑人的样子夹在两腿中间,敲打起来,两手翻飞,所有的不快都在鼓声里发泄了,那地方很空旷,鼓声能传很远,敲到两手火辣辣的时候,四周的村庄也就传来了远远近近的鼓声了。那是黑人们吃完了饭,开始他们的娱乐了,我曾去看过,在村子中间的空地上,几个鼓从不同的屋子里拿出来,黑人们就跳了起来,一直要跳到半夜。 可是这鼓回到了国内,就再也没有机会用了,在屋里敲一会,隔壁就开始敲墙,要是拿到小区院子里敲,保安也会很快出来,最后成了客厅的摆设,当茶几用了。 有时候,一些瞬间的印象会让你忘不掉的。我在肯尼亚的安波塞利动物园,买那个叫马林巴的乐器时,就有这种体会,那是一个扁平的小木盒,放在无数的工艺品中间,朴实无华得夺目而出。我拿到手上细看,象是玩掌上的游戏机。盒子上面架着长短不同的细铁片,这些细铁片一端翘起,用两个大拇指按动就发出不同的声音来,铁条另一端上还串着用易拉罐的铝皮做成的小环,随着震动也发出声音。木盒上面掏着洞,本身就是个共鸣箱,外面用烙铁(估计是烧红的铁条)烫着黑色的图案。问问老板,说是替别人代售的,只有这一个,刹那间我仿佛看见,在星空下,篝火旁,一个黑人轻松地制作着这个小玩意,孩子们在嬉戏,老婆在作饭,两个手指轻轻拨动,弹起来的时候叮叮咚咚很好听,我在刹那间好象听到了非洲的声音,这是富足的东非的声音。 来苏丹后我买了两个乐器,一个叫踏巴巴,是一种琴,样式简单到古朴,一个木头架子,弦是金属的,从架子上引到下面用骆驼皮蒙制的共鸣箱上,我见人弹过,声音特别悠扬,带着一种好象与世无争的恬淡,在自然条件这样恶劣的国度,有这样的乐器,可见苏丹人长期与自然抗争后形成的一种平静心态。但这种平静只是它弹的曲子,音色却是激越的,大概是金属弦的缘故,听得时间长些,会感到热血沸腾,隐隐的沙暴在起,烈日灼身。 我在苏丹买的另一件乐器,是阿拉伯手鼓,回国休假时曾和天狗、鹦鹉欢宴于工体附近的一个新疆餐厅(名字忘了),里面有歌舞表演,其中一个约旦人敲的手鼓曾让我们大家情绪激动,没想到苏丹居然也有,所以毫不犹豫就买下了。可惜敲了几次,满不是那么回事,这来自阿拉伯半岛的乐器来到非洲,好象变得身份尴尬了,既没有黑非洲那种今朝有酒今朝醉的心态,也没有在原产地那种理直气壮的声音,倒是制作得很精良,鼓身是用细碎的贝壳镶嵌的,咱们国内好象叫螺钿工艺吧,十分华丽,成了最具有异国情调,又不显粗糙的唯一一件乐器。 最让我后悔的一件乐器,是在贝宁见过的,生铁铸的铃铛,一大一小两个拴在一起,敲起来声音很悦耳,可是外表实在太难看了,灰黑色的,还挺沉,摆在家里怎么也称不上是别致的装饰品。所以就放弃了,后来再参加一个婚礼的时候见识了这种乐器,是黑人在教堂清唱时做伴奏用的,只有这么一对铃铛,声音清越,从教堂顶上直入心底,荡气回肠,从此让我后悔不已。 可以想象将来的某一天,闷在城北我小小的窝里,会忽有所动,扶弄着这些希奇的乐器,再次听到非洲的声音。 鹰翅 有时候你开着车,会看到一个巨大的影子从车窗划过,从车前窗一直划到车前盖上消失,这就是鹰的影子。 喀土穆有很多鹰,这在一个大都市来说,好象挺奇怪的。事实上,在这个城市,你随时都能看到鹰的影子,即使在繁华的欧洲街,如果仰起头,那些被高楼夹着的一线蓝天上,就会有鹰飞过。 苏丹的鹰很有名,我听一个苏丹人讲过,沙特每年都有人专门来苏丹买鹰,可是苏丹对鹰的出口苛以重税,于是沙特人就想出了个高招,他们以来苏丹打猎的名义申请签证,先在沙特买一两只老弱病残的鹰,申报入境,到了苏丹后把这两只鹰放生,然后再买两只苏丹的鹰带走,海关就没有办法征税了。 我的院子里有个大鸟笼,里面分成三格,分别养着鸽子、鹦鹉什么的,还空着一个笼子没什么可养的,有一天,给我看门的黑人带了只鹰来,养在这空着的笼子里。我挺高兴,以为他从什么地方抓的,来给领导送礼哪。终于有机会近距离地看一只鹰了,只觉得鹰的眼神特别犀利,亮得惊人,虽然只是在笼子里乍着翅膀转转,也把旁边笼子的鸽子吓得乱飞。我养的几只狗也转到笼子前,和里面的鹰相互谨慎地打量着。 可惜,鹰在我的笼子里呆了没有几天,看门的黑人就鼻青脸肿地把鹰拿走了,原来这小子的鹰是偷的,藏在我这里,还没等销赃就被人家查到,打成个猪头样。 鹰应该是种很高贵的动物,可是看鹰最好的地方,却是在喀土穆的垃圾场。喀土穆的垃圾场往往就是城里的一处空地,周围的垃圾集中在这里,一烧了事,在这种垃圾场的上空,常常有几十只鹰在飞翔,不住地有鹰上下起落,巨大的翅膀扬起地上的碎屑,这是因为垃圾场里有很多老鼠的缘故。有了鹰的存在,本来是城市最丑陋的地方,也有了值得一看的景致。我就喜欢把车停在垃圾场附近,熄了火,打开车门,然后坐在车里,看着外面的鹰起鹰落,消磨上几个小时。除了随风吹来的味道有些不好以外,在这个清心寡欲的城市,这种消遣算比较有品位的了。 我也不知道苏丹的鹰有几种,也说不上他们的名字,但是我至少见过两种,在城里的鹰虽然在垃圾场讨生活却不失王者风范,而在城市之外我看到的另一种,就不敢恭维了。 那是有一次我开车去200公里的外的迈达尼,看到路边有一只被撞死的牛,这在公路上是常事,驴最多,还有牛马骆驼什么的,我那时侯还在追求艺术,想搞个带角的牛头挂在墙上,就把车开过去,想看看牛头怎么样,结果突然看到车窗上一个黑影越变越大,还有一种呼啸声传来,还没有明白怎么回事哪,一个巨大的鹰就从天而降,落在我的车前,守着那只死牛。这只鹰可就难看得紧了,一个秃脑袋,半截光脖子,下面是破破烂烂的一点毛。这就是什么秃鹰吧,专门吃腐肉的那种。这时,死牛的味也传进车里,是一种带着点咸味的恶臭,真叫人恶心。那鹰见我停下车,就在车周围走动,他个头挺高,我都担心他一伸脖子就能进来咬我一口,连忙摇上窗户,掉转车头,离开他的美味佳肴。 补充日期: 2004-03-0800:56:45倒垃圾 早上,吹哨子的声音在窗外响起,这是运垃圾的人来了,再过一会,巨大的车的轰鸣就由远而近响了过来,那是一辆巨大的兰色卡车,穿行在居民区的窄巷里,特别加高的车帮比两旁的院墙还要高出一截,象是一只正在通过船闸的大船。 我总要等到最后一刻,才抄起昨晚就装好的垃圾袋跑到阳台上,这时候那车正好开到楼下,高高的车帮子就在我眼前,我先向车顶的两个苏丹人打个招呼,然后把垃圾袋一把丢到车箱里。 其实这么做不太好,没有苏丹人会这么做,他们都规规矩矩地站在自家院子门口,把垃圾交给穿着工作服的垃圾工,由他们丢上车去。可能因为我是外国人,又是住在这个居民区里唯一的外国人,所以他们对我格外宽容───有时候我甚至光着膀子就窜到阳台上了,虽然只是惊鸿照影转瞬即逝,也能把苏丹人吓得目瞪口呆。 搬到这个地方的时候我已经在苏丹长驻了三年,象个苏丹人一样熟悉喀土穆的大街小巷,看他们的肤色比看中国人的黄皮肤还习惯,听着倒垃圾的哨音响起,常会有种恍惚感,好象自己从小就是在这里长大的一样。 有时候恍惚感太强,神游物外就忘了倒垃圾了,不过也不要紧,我只要把垃圾袋带到大街上就行了,街道两旁常能看到一些兰色的绿色的红色的塑料袋,装得鼓鼓地沿着街道一直排到尽头,刚开始我还以为是哪辆车上掉的货,后来才知道是垃圾袋。这种特殊的袋子是要花钱买的,大概450苏丹镑一个,相当于1块4毛钱人民币,买袋子的钱就等于是倒垃圾的服务费了。每天都会有垃圾车沿着大街慢慢走一遍,垃圾工们一路跟着,不断把垃圾袋丢上车去。也有人拿个随便什么的购物袋装了垃圾放在那种彩色塑料袋边上,企图鱼目混珠,这种时候,这个垃圾会不会被拉走,就全看垃圾工当天的心情了,有些垃圾就这么永远地放在那里。风吹日晒地,袋子很快就破了,露出里面杂七杂八的生活碎屑。塑料袋子的碎片被风刮起来,挂在树啊电线杆子什么上面,每到黄昏,夕阳西下,喀土穆到处碎金片片,也算是一景。 这些塑料片儿,一部分会被风吹到无边的非洲原野里不知所终,而更多的,却是被羊吃了。喀土穆多羊,路边成群结队的随处可见,城里哪儿有那么多草给它们吃呀,于是就吃垃圾,吃塑料袋,这个习惯历史悠久,有位十年前来过的同事念念不忘,特意来信问我,那些羊还是吃塑料袋吗? 不过吃着塑料袋长大的羊,肉还很不错,一点儿塑料味也吃不出来。 小贩之臭梨摊儿 震环是一家中国公司的名字,因为经营长途电话业务而成为喀土穆的中国人常去的地方,从震环出来往南的路口,有一个卖水果的摊子很特别。 这个摊子只卖一种叫臭梨的水果,而且是在离路口的红绿灯还有20米远的一根电线杆下面,周围光秃秃的,没有别的水果摊和它做伴儿,旁边连棵遮荫的树也没有,摊子只是架在两块石头上的一块木板,上面绿油油的臭梨堆成金字塔的形状,摊主也不象别的摊子那样玩命吆喝,就背靠着电线杆子站着或者蹲着,连把破凳子都没有。那种简陋劲儿,好象随时都会散伙似的,但是他一直在,好几年了,每到臭梨上市的季节,他都在这里。 最奇怪的是,这个摊子只在下午才摆出来,下午正是苏丹最热的时候,几乎所有的商店都会关门,他却跑来支起水果摊来,他为什么一定选在这里哪?其实离他不远的红绿灯下就有几棵树,好歹也能遮荫啊,而且那里过往的人也多一些。是不是他觉得这里风水好?可我也没怎么见他开过张! 我刚到苏丹时就买过一次臭梨,可又不会吃,连皮咬开,皮又厚又硬,里面全是嚼不动的籽,根本无法下咽,更可怕的是有股臭味,几天都弥漫在屋里。那些臭梨最后全给了看门的黑人,对臭梨也没有了兴趣。 臭梨是一个约定俗成的叫法,其实应该叫番石榴,我的一个朋友在南美洲住过一阵子,他的屋子后面就是一个番石榴树,每天晚上吃完饭,他就从后窗探身出去伸手摘一个下来,也不洗,拿刀切成两半,用勺子舀着吃,那些特别硬的籽也不用吐,也不用嚼,就这么吞下去就行了。南美著名的作家加西亚马尔科斯出过一本访谈录,名字就叫《番石榴飘香》,不过这是那些喜欢番石榴的人的说法,我只觉得它臭,就象臭豆腐那样。 太阳在电线杆后面拖上一条细细的影子,卖水果的人就躲在这影子里,影子虽然窄,但也在他穿着宽大白袍的后背上带来窄窄的一丝阴凉。每次经过我都要在心里纳闷一下,猜不出这水果摊是怎么回事?是没有经营意识不思进取还是政府官员下班谋个第二职业?是为了纪念一段失去的感情还是完成一个诺言?再或者,难道是秘密警察为了监视什么而派的卧底?真要如此,也太不成功了吧? 有一天晚上开车经过那里,我突发奇想停下车来。摊子只剩下两块石头和一块木板了,根本看不出白天曾经是个摆满臭梨的摊子。我站到摊主的位置上,背靠着电线杆站着,眼前那条熟的不能再熟的街道似乎变了个样子。电线杆子上几个粗糙的毛刺硌着我的后背。我轻轻挪动身体,在那个毛刺上蹭着后背上的痒处,突然觉得生活很惬意,很自由。 手套 来苏丹之前,我的前任让我准备一副开车用的手套,我没当回事儿,那喀土穆号称世界火炉,还用得着戴手套? 到喀土穆之后,果然是热,两个鼻孔呼呼冒火,身上的衣服每一件都似乎厚不透风,兴奋地跑了一天,到了晚上觉得手指上异样,居然有了两个黄豆大小的水泡,这才回想起那方向盘被晒得烫手,我只好用这两根手指轻捏着方向盘开车,这两个水泡是生生给烫出来的。痛定思痛,方知前辈之语,字字千金,后悔晚矣。 那个时候刚到喀土穆,百废待兴,万事不易,可是最让我恐怖的却是没有开车的手套。喀土穆的树算不上多,而且有树荫的地方,如果不是已经停了别人的车,就是聚着一些苏丹人,围着个小茶摊打发时光,我要去什么地方办事,大多时候只能把车停在烈日下。等办完事已是中午了,踩着滚烫的路面走向自己的车,四野无声,赤地千里,煞是悲壮。那一圈方向盘简直就是个煎锅,一想起来手心就开始发烫红肿。我曾经想过,如果几年之后我练成了武林绝学铁砂掌,我要对采访我的记者们说,感谢非洲,感谢生活。 有一天意外地在仓库找到一副手套,如获至宝,这是一副粗线手套,还是新的,不过由于年代久远,白色的粗线已经变黄了,戴上之后有种金属的质感,我记得以前那些司机师傅都戴这种手套,可惜戴着这种手套开小丰田有些不过瘾,怎么也得开个卡车才象样子。我一直很珍惜这副手套,平常也舍不得洗。可还是不可避免地破得不能用了,我此时已经无法忍受没有手套的日子,于是到处去买,说来也怪,喀土穆大大小小的市场不少,可就是没有卖手套的,显然苏丹人的铁砂掌早练成了。后来,有位好心的中国大姐送了双女士手套给我,这手套可真够夸张,不光特别长,还特别亮,上面缀着一些彩色的小珠子。第一次戴上的时候,整个胳膊被绷得紧紧得,十指尖尖,肘部以下银光闪闪,分外妖异。那段时间在喀土穆认识我的人,都对我这副手套很好奇,据说离得老远就开始反光,分外晃眼。可惜这副手套命中并不属于我,有一次我忘了关车窗,这副手套被偷走了,估计现在正戴在小偷的情人手上继续闪耀,我也只好接着练我的铁砂掌。 终于,有个在欧洲街开商店的苏丹朋友给我打来电话,说我一直寻找的手套有货了,于是我兴冲冲地跑去,结果他拿出来的居然是一副黑色的羊皮手套,腕部还围着一圈白色兔毛。还真是中国产的,也不知道他从那里搞到的,人家一片盛情,我又没有说过不要皮的,只好道着谢掏钱拿下。 手套外面的兔毛是装饰性的,摸着很柔软,可我还是毫不犹豫地拿剪子把这一圈毛剪了下来,因为从心理上实在无法承受。戴上这皮手套的时候,感慨万千,谁能想得到,在平均气温40度的喀土穆,我要戴着皮手套开车哪? 淇淋 每当有国内的朋友来苏丹,我都带他们去吃意大利冰淇淋,我觉得这是我们喀土穆最拿得出手的好东西。 那家意大利冰淇淋店在喀土穆国际机场外,只在晚上开门,白天看起来很不起眼,和旁边那些杂货店也没什么区别,可每到夜色降临,街灯亮起来的时候,小房子仿佛被施了魔法,成了童话世界。屋子正中间的那个大冰柜里有二十多种五颜六色的冰淇淋,灯光从宽大的门窗透射出来,仿佛也带着不同的颜色,站在屋外草坪看过去,在里面吃冰淇淋的人面目和善,动作轻柔,衣服也都很干净光鲜,连小孩子也都温文尔雅,衣服上的折痕鲜明。 可能是热带国家的缘故吧,喀土穆的冰激凌店多如牛毛,不夸张地说,只要你想吃,在每一条街上都能找得到冰激凌店。可是这家意大利冰淇淋店却很是最好的,应该算是五星级的,味道正宗,价格也很高,我常邀请客户拖家带口地到这里来玩,给他们的孩子老婆买上一大堆冰淇淋,看着孩子们吃得兴高采烈,大人也觉得倍儿有面子。在苏丹这样的地方,如果客户能让你见到他的老婆孩子,就说明真的把你当朋友了,冰淇淋虽然凉,可咱的关系却处得火热,而且,比请他们去吃饭还是便宜得多。 苏丹人最喜欢的还是一家叫“美味”的冰淇淋店,这家“美味”是连锁经营,统一招牌,统一口味。我也请客户来这里吃过,不过效果不如在意大利冰淇淋店好,大概是他们平常也常来的缘故,而且这里的冰激凌太甜,我吃的时候还得再要一杯矿泉水随时漱口。 “美味”冰激凌店总有很多漂亮的苏丹女孩光顾,我喜欢在黄昏的时候,要上矿泉水和冰激凌,然后坐在门口的小椅子上消磨时光,看着夕阳一点点落到城市的另一端去。此刻的喀土穆,看上去总是很美。 除了我常去的这两家冰淇淋店,喀土穆还有一家老字号的冰淇淋店,我去吃过一次就喜欢上了,吃冰淇淋的勺子是金属的,这在喀土穆的冰淇淋店里是唯一的,显得很有档次,虽然勺子柄上刻着航空公司的标记,是飞机上淘汰下来的金属餐具,而且因为用得久,原本光洁的勺子上现在有了深深浅浅的牙齿的痕迹,但我还是喜欢这里,喜欢这种坚持的贵族气质,我相信如果有了钱,店主一定会换上最好的金属勺的。在炎热的午后来到这里,窗外的绿荫铺满整个屋子,勺子里反射着头顶上吊扇缓缓转动的影子,耳边异国的声音远远近近若有若无,一时间不知身在何处。喀土穆的一场雨雨季的非洲,是另一个样子,我在苏丹首都喀土穆赶上过一次大雨,难以忘怀。那雨下得很突然,前挡风玻璃在瞬间暴起一片夺目的白光,是雨水倾泻溅起的水花,车里很快有了电机过载的糊味儿,我赶紧关了不堪重负的雨刷器。刚才还在我身前身后的车都不见了踪影,车灯的光柱被雨水截成短短的一段,却有了金属的质地。车顶一片雨声,水顺着车门缝隙喷射进来,我想起了下沉时的泰坦尼克号。路边原有半人深的排水沟,此刻却没入一片汪洋中看不见了,我只好停下车,怕自己迷失方向栽进沟里,雨水在路面上没有方向地四处流淌,很快车就开始摇晃起来,难道雨水会把车浮起来冲走不成?我突然害怕起来,赶紧打开车门站出来,一出来,脸上就是一阵疼,雨点都象黄豆般大小,衣服瞬间就湿透了,好在雨水居然是温热的,大概也算是非洲特点吧,而脚下的水真的没了小腿,象有只手抓住脚腕左右摇晃着,我下意识地抓紧车门,眼前是一片银白世界,没有了天边地界,我仿佛回到洪荒年代,感受着天地之威。这时闪电骤然在眼前炸起,玫瑰色的闪电如同是一棵巨树的大根直戳下来,闪电消失了,可闪电留下的影象却迟迟不肯消褪,依旧还立在眼前的天地之间,这是来自魔界的巨灵神掌,不抓取猎物是不会罢休的,我看看周围,只有我兀立在一片平坦的原野之上,成了一个勇于献身的避雷针了。我立刻钻回车里,晚到一步的闪电在前挡风玻璃前愤然炸开,我一边哆嗦着抵抗寒气,一边估量着如果闪电击中车顶,对自己得伤害到底会有多大,座椅是绝缘的,方向盘也是绝缘的,应该没有问题吧,当然,这声巨响和一番惊吓是少不得的,可是,只要人没有事,也是一番值得炫耀的经历啊,正暗自得意,突然看到衣服上的水正不绝地流淌在车里,水可是导电的啊,于是再次被恐惧包围。然而雨却说停就停了,深蓝色的夜空像是被洗过一样,只有几个星星无辜地眨着眼,我走下车来,空气中带着甜甜的泥土味道,放眼四望周围的汪洋,心静如水。我知道到了明早,这些水会退缩成一片片水洼,镜面一样映射蓝天白云,日出日落补充日期: 2004-03-0800:59:23尼罗河的礼物离喀土穆70公里的白尼罗河上游,有一个英国人修建的水坝,我最喜欢到那里买鱼,都是渔夫们刚从水中打上来的活鱼,比在喀土穆市场买到的新鲜,而且价格便宜,能充分享受侃价的乐趣,更重要的是,还可以当作是周末郊游,有益身心健康。那个水坝依山而建,也算山清水秀。我一直幻想在周末的时候,带着本好看的闲书,带着一壶热咖啡去消磨时光,或者呼朋唤友,备齐锅碗调料和酒精炉,在那里杀鱼熬汤,逸性飞扬它一个下午,可惜这些理想一直都没有实现,非洲烈日灼身,苍蝇又太热情,如此浪漫一回的代价太高了。其实,我去大坝买鱼的真正目的,是希望能买到甲鱼,来苏丹之前就有人告诉我说尼罗河有野生甲鱼,甲鱼这玩意在咱们中国可是大补之物,巴掌大的一只就能卖几百块钱,现在到了尼罗河边,怎么能不吃上一回哪?可是我去了很多次,都没有见到甲鱼,那些苏丹人见到我,都用中国话叫着王八王八,我知道这不是骂人,而是说明这里的确常有中国人来买甲鱼,可每次兴冲冲地跟过去一看,又全都是乌龟,显然在苏丹人眼里,乌龟和甲鱼是不分的。我失望之余也买了一只乌龟,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杀和怎么做,后来动用了车间里的电锯才把它大卸八块,然后按照做红烧肉的办法做了出来,闻着挺香,可实在难以下咽───我从来没有吃过这么腥的东西,最后只好倒掉喂狗,好在价格便宜,也不心疼,到了半夜,院子里一片欢腾,我出来一看,那些原本一到晚上就偷懒睡觉的狗们,各个两眼放光精神百倍,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地停不下来。我再一看他们的食盆,乌龟肉已经被吃得精光,看来还真是大补。从此我就更想吃到尼罗河的甲鱼了,终于在远离喀土穆的一个中国建筑公司得偿所愿,那是一大一小两只甲鱼,小的有方向盘大小,大的象个井盖,和国内见到的甲鱼不同,这尼罗河的甲鱼是土黄色的。附近的苏丹人用麻袋背来卖的,价钱便宜得很,两只才9万镑,合人民币不到300块钱。苏丹人不吃甲鱼,他们虽然知道中国人吃这东西,却不知道中国人很在乎它,当地的中国人也不约而同地保守着这个秘密,所以甲鱼的价格在中国人进入苏丹的几十年里,一直都不算高。当天晚上我就吃到了梦寐以求的尼罗河甲鱼,甲鱼是红烧的,装在脸盆里端上桌来,肥厚的裙边象扣肉一样,入口即化,浓郁的香味直沉到心底,又一个跟头翻上来冲向脑门,真格是荡气回肠大补一场啊。那厨师据说隔三岔五就能买到甲鱼做给大家吃,所以别人的兴趣都没有我高,看我吃得沉醉痴迷,人家东道主还热心地帮我打了个包带回去,其中有一只甲鱼的前爪,大得连饭碗都装不下,光这只爪子我就吃了一天,从此对尼罗河的感情就不同了,每望着滚滚浊水,就感到口齿留香。 补充日期: 2004-03-0801:00:30大小老虎 人在国外,不能在父母面前尽孝,心中老觉得不安,总惦记着怎么补偿一下,有一次老妈在信里说爸爸腰疼,就四处打听良方,中国医疗队的大夫推荐了当地药店卖的一种膏药,说这药有劲。 这种膏药叫老虎,是因为商标是一个老虎,可是非洲只有狮子,没有老虎,所以我认为这种膏药一定不是非洲货,至少不是苏丹产的。喀土穆药店很多,几乎每条街上都有,招牌很奇怪,不是红十字,而是一个盘旋在高脚酒杯上的蛇。连跑了几个药店,都有这种老虎卖,可是价格很贵,我按照在苏丹买东西的惯例,把人家的要价腰斩之后再谈,可他们居然都不答应,这让已经习惯了砍价的我很愤怒,这也太没有成就感了吧,好在药店满街都是,终于找到了一家,听完我的价格二话不说就拿出膏药来,看看,还是可以侃价的嘛,我一下子买了好多,让那些不肯侃价的药店后悔去吧。 膏药托人带了回去,一直没有收到回音,到底好不好使哪?于是专门打电话问,老爸在那边支吾了一声,说很好使,很有劲。我虽然觉得他的语调奇怪,可也没有多想,欣然把这件事放下来了。 又过了一阵,脚脖子扭了,正好还剩了一盒老虎膏药,就打开来给自己来个有劲的,原来那膏药竟然是鲜红色的,我贴上一片,立刻就感到火热,果然药力强劲,睡到后半夜时骤然惊醒,脚上火辣辣地象是伸到了火炉子里,赶紧开灯查看,脚背似乎在燃烧,咬牙揭了下来,膏药下有了长方形的一块红印,边缘齐刷刷地比别处高出一块来,还真是肿了啊。我这才明白老爹为什么在电话那边支支吾吾,想必他老人家的腰上也有这么一块红彤彤的印记吧? 后来再见了医疗队的大夫我就埋怨他们,说这简直就是虎狼之药啊,亏得我身子还壮实,要不非被麻翻了不可,谁知他们连声说不可能,还拿出药膏当场让我试用,我贴上一块,还真并没有火辣辣地疼,奇怪也哉。我拿过人家的包装打量,发觉和我买的并不一样,虽然颜色图案都差不多,可人家这个虎头比较小,而且包装印刷得更为精致。 我怒从心头起,拿起两种不同的老虎包装就去上次那家药店理论,结果人家也拿出来两种不同的老虎,一种是小老虎,从意大利进口的,价格很高,我这种便宜的大老虎是邻近国家仿制的,价格正好是真货的一半。 补充日期: 2004-03-0801:02:14归鸟 黄昏时分,是喀土穆最美的时候,我喜欢放下一切,到阳台上去发会儿呆。 这时,总有成群结队的鸟儿从东面飞来,又一直向西飞去,鸟儿有些是在很高的地方飞的,聚成一团团灰蒙蒙的云朵,非得仔细看才能看出云朵中密密麻麻的鸟儿,而另一些鸟,却是在街巷之间超低空飞行,象一条奔流跳跃的小溪,如果我正巧不动的话,它们就从我的眼前直飞过去,小翅膀发出扑碌碌的声音,扇起的微风似乎带着它们暖暖的体温。这些鸟儿就是普通的麻雀,我仔细看过,与国内的没什么两样,它们每飞上一段就落在房檐下阳台上,唧唧喳喳聊上一会儿,也不知道和国内的麻雀说的是不是同一种语言。 记得十几年前第一次出国,也是来非洲,觉得很不适应,几乎坚持不下去,有一天看到了一只麻雀,跟我在国内见到的一模一样,心里突然就踏实下来,大概初到一个陌生的地方,需要借助熟悉的东西与自己的过去建立起联系,才能不让自己孤单。 也许就因为这么一点缘分,我对麻雀的感情别有不同,当我听说有家中国公司,专门从国内带来一张抓鸟的粘网,大肆捕鸟吃鸟时,决定要伸张正义。 其实我并不反对打鸟,我自己也干过,可粘网却是一种很不人道的捕鸟工具,鸟儿是撞在网上被活活勒死的,而且一次性捕鸟的数量很多,应该算是大规模杀伤性武器,在国内都是属于禁止销售的东西。我和那家公司的人并不认识,真要上门去劝人家别用这种办法捕鸟,肯定会被人嘲笑。于是辗转托朋友引荐,要和人家洽谈合作开发苏丹市场的业务,当然是瞎扯一通了,好在我这几年业务谈得不少,信口开河也令对方觉得可信,接触了几次感情加深,自然就约着吃吃喝喝了,果然在他们的餐桌上吃到了鸟,我当然赞不绝口,等把人家赞晕之后就提出要借网玩上两天,推杯换盏宾主尽欢人家磨不开面子,只好把网借了给我。 回到家后我展开这张罪恶的粘网,上面还粘着若干鸟毛,有些网眼上因为鸟儿的殊死挣扎而断了线,留下了缝补的痕迹,我微微冷笑着,找来最钝的一把刀,开始沿着网眼隔三岔五地切割,忙活了半夜,终于把这张网切割成没有缝补价值的破烂,然后到鸟笼里捡了一堆鸽子毛,又从冰箱里拿出块牛肉化开,挤出血水一起撒到网上。 这是我在非洲最得意的几件事之一。第二天我把网还给了那家公司,陪着他们经理大骂了一会儿非洲的大小鸟类就告辞走了,到现在也没和他们再见过面,不过电话还是要相互通一通的,万一他们哪天再弄张网来,我还得继续和他们谈业务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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